三十三、清贪一念间
崔鑫道:“是她跌倒撞到石磨上的,与小人无干。至于刘腊泰那小东西,还用头撞断了小人的三根肋骨呢,不信大人您看!小人没来告他,他反而恶人先告状,请青天大老爷替小人作主啊!”
他说罢,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叶知县又问刘腊泰道:“你是否用头将他顶伤?”
刘腊泰道:“是他打死了我婶婶,我情急之下才用头顶他的,请老爷为我家婶婶伸冤!”
众乡亲都愿替陈又舫和刘腊泰母子俩作证。常言道:众怒难犯。叶知县见崔鑫触犯众怒,而且周氏的尸体就停放在大堂之上,证据确凿。加上他也想给自己挣个好名声,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方坤,你身为鱼行老板的大公子,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便仗势欺人、唆使家奴强行逼婚,逼婚不成,致死人命,难脱干系。崔鑫为非作歹、狗仗人势,致死人命、罪不可恕。先将他们打入大牢,日后再行定罪。刘腊泰虽然撞伤崔鑫,但为保护其婶,情有可原。加上他年纪尚幼,不予定罪,但须罚鱼百斤,退堂!”
乡亲们见叶知县尚能明辨是非,为百姓伸张正义,一个个无不由交口称赞。刘腊泰虽被判罚鱼百斤,心想只要能给周氏婶婶伸冤,自己受再大的委屈也值。
此刻,在刘集方府的大厅内,方家鱼行的老板方世豪见儿子方坤和总管崔鑫被关进大牢,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以往家里出了事,还有总管崔鑫帮忙出主意。现在崔鑫也被关进去了,方世豪只有叹气的份。他琢磨了一阵,心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决定双管齐下,于是忙将巴二狗唤了过来,吩咐说:“你速往安路府跑一趟,将府上发生的事告诉大老爷,看大老爷能否回来一趟……”
随后便带着一张银票前往竟陵县衙去见叶知县。
此时,在竟陵衙门的后院内,叶知县躺在一把太师椅上,一边摇蒲扇,一边望着天空出神。打将方坤、崔鑫一伙关进大牢后,他正在琢磨这桩案子该怎么判,潘师爷走了过来,用关心的口吻说道:“大人,您真的想要定他们的罪吗?”
叶知县见说不由一愣。杀人抵命,欠债还钱,这可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于是问道:“潘师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师爷道:“您还不知道吧?方家可是有来头的……”
叶知县先是一怔,随后又满不在乎地一笑,说道:“来头,哼,不就是一同姓族人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同姓族人?怕没那么简单吧……”潘师爷一句话没说完,被一个进来通禀的衙役给打断:“禀大人,方府的方老板到,要见大人……”
叶知县闻报不由一愣,心想:师爷说的没错,方家有钱有势,看来自己的这“清官梦”的确不好做……想到方世豪平时逢年过节也曾给过自己不少好处,于是吩咐说:“让他进来吧!”
转眼方世豪由一个衙役带了进来,双方寒暄过后,很快将话切入正题。叶知县想:既然清官做不成了,横竖一个贪,不妨多敲他些银子……主意已定,于是道:“哎呀,方老爷,这件事恐怕不太好办。人命关天,本官正为这件案子犯愁呢!”
方世豪道:“方某知道,大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区区一件案子怎能难得倒大人?大人犯愁的恐怕不是这件案子吧?”
叶知县一笑,冲方世豪道:“是呵,你是怎么知道的?安徽眼下遭灾,府衙派下三千两银子的赈灾款。你看看,我这衙门破得连门都快掩不住了也没银子修,你说这赈灾的银子我上哪儿弄去?”
方世豪忙道:“这件事好办,全包在方某身上!”
叶知县道:“还不止这些呢!下个月就是本官老泰山的七十大寿,夫人天天催本官快些将寿银送过去。可本官的箱子里空空如也,拿什么送?你看本官的这只耳朵都被夫人揪红了,现在还疼呢!”
方世豪道:“这个大人也不用犯愁,全包在方某身上!”
叶知县道:“这算得了什么?还有呢。巡抚大人的千金出阁,这可是巴结上司的好机会,本官想送他一万两银子做贺礼,可这、这,你看这如何是好?”
方世豪知道同他继续磨下去,怕是送一座金山也填不满他的无底洞,只得将兜里的银票全掏出来塞到他手里,说道:“方某身上就带了这么多,如不够回头方某再叫人送来,只是请大人高抬贵手,放了犬子和家奴……”
叶知县将桌子一拍,正色道:“这是什么话?你拿几张银票往这里一扔,就要本官放人,难道这里是牛马行、交易所?来人,送客!”
方世豪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地道:“是在下不会说话,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手下留情……”说罢,灰溜地退了出去。
送走了方世豪,叶知县还在那里愤愤不平,又见一个衙役拿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叶知县拆开信一看,却是他的顶头上司、安路府的方知府写给他的。信略云:
闻犬子方坤触犯法令,贵县自当以朝廷法度为本,切莫因私而废公……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