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氏寻短见
王氏投河,被铁拐李一拐挑上岸来。她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躺了多久,忽然一旁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不由一惊,赶紧坐起来。定眼一看,只见小腊泰躺在一旁地上,不住地啼哭,她忙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心想方才一时糊涂,险些害了儿子的性命。纵赴九泉,如何向夫君交待?顿时后悔莫及。
就在这时,河边过来一个汉子。只见他:
腰别紧口篓,手持三股叉,灯笼沿河照,草丛细盘查。一忽埂边走,一忽水中插,叉叉不落空,满篓叫“呱呱”,原来是个逮青蛙的。
逮蛙人停停走走,行到这边,黑暗中猛地看见岸边坐着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怀里抱着个孩子,不由吃了一惊,忙道:“哎呀,这不是刘家二嫂子吗?该没做傻事吧?你不为自己想,也该朝死去的渔二哥份上看。他好不容易才留下这条根,你却……哎,快快起来,跟我回家去吧!伢儿出世才几天,哪经得住这般折腾?要是弄出病来,怎么得了哇!”
那人说得一点不差。母子俩都是未满月的人,换成别人,至少要躺上个十天半月,弄不好落下个产后风什么的病根儿也难说。只因铁拐李临走时,送了一团仙气给他们母子护体,所以娘儿俩虽受到河水浸泡,却平安无事。王氏定眼一看,原来是刘集的一个打鱼人陈又舫。陈又舫得空时常到河边田埂逮些青蛙、摸些虾蟹河蚌什么的拿到集子上换钱。想到自己丈夫新亡,租用渔行老板方世豪的渔船又被他收了回去,母子俩如今无家可归,生活无有着落,叫她怎不伤心落泪、悲痛欲绝?见到陈又舫,不是亲人,胜是亲人,满腹心酸无处诉,千般苦楚痛断肠,不觉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把个铁打的汉子陈又舫也瞧得伤心不过,陪她落了一阵的泪,接着又劝道:“嫂子莫要悲伤。常言道,天下渔人是一家。大哥虽然不在了,可还有我们这些穷兄弟。只要嫂子不嫌弃,就靠着小老弟这双手,决不会让你们娘俩冻着饿着!”
在陈又舫的劝慰下,王氏总算止住哭泣。她本不想打扰别人,看看怀中的小腊泰,想来想去别无他法,只得随陈又舫去了他们家。
陈又舫因家里穷,近年才娶妻,妻子周氏聪慧贤德。家境虽然不宽裕,但夫妻俩恩恩爱爱,日子过得也还称心如意。陈又舫将刘腊泰母子俩接到家中,随后在旁边为他们搭了一间茅草房子,从此母子俩总算有了个安身之所。陈又舫夫妻俩没有孩子,将刘腊泰更是当作己出。
常言道:好人三分忧。这陈又舫虽然夫妻恩爱,但俩口子却一直没有孩子,是他多年来的一块心病。陈又舫嘴里不说,心里却总觉得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三年过去,小蜡泰已经三岁了。他生得憨厚可爱,深陈佑舫喜欢,一有空陈又舫就把他扛在肩上玩跑马的游戏。
一天,陈又舫抱起刘腊泰戏道:“小子,你怎么不到我们家来托身?要真是如此,你天天骑到大叔脖子上拉屎拉尿大叔也喜欢……”
陈又舫一句戏言不打紧,不想被漂衣归来的周氏听见。说来也怪,早在三年前,集子里有个小媳妇,因同婆婆斗了几句嘴,一时想不开,便在附近的林子里寻了短见。如今三年已满,要寻找替身。周氏下河漂过衣服回来,从林子旁边经过时,不想被那小媳妇给撵上了。周氏进门时见陈又舫正在逗小腊泰玩。在她看来,丈夫的那几句话好像就是说给她听的。周氏乃贤德之人,自然不去与丈夫争执。进屋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既然丈夫嫌弃自己,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加上身后那小媳妇的魂魄早把绳套挽好,不停地兴风作浪、煽风点火,鼓动她往绳套里钻。周氏越想越生气,把房门一关,在梁上系上根绳子,将心一横,脖子往里一套,挂了上去,晃晃悠悠的悬在半空,顿时三魂出窍、七魄离身,飘飘忽忽去了枉死城。
家里出了天大的事情,陈又舫却毫无知晓,还在那里逗弄小腊泰。
刘腊泰虽然还是个不满三岁的孩童,但他是蜡台神投胎,加上八世修炼,早已真气贯顶、元神厚凝,世间之事能洞透三壁。见周氏一命归阴,他不由大哭起来,从陈又舫怀里挣脱,跑到屋内,拍打着紧闭的房门哭叫道:“婶婶……我要婶婶、我要婶婶……”
陈又舫一下给弄懵了,赶紧追到屋内,见刘腊泰拍打房门痛哭不止,又见那房门大白天关得紧紧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也赶紧朝里拍门叫喊,却不见回音。又见刘腊泰声声悲切,哭得他心里直发毛,于是朝着房门狠狠一脚,将房门踹开后进去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只见周氏晃晃悠悠悬在梁上,忙一手托人、一手解绳,赶紧把她放下来。摸摸鼻息,早没了气。只因一句逗乐话,枉送娘子一条命,陈又舫又急又怕又伤心,呼天喊地唤“贤妻”,悲声如雷、气贯草堂,哭叫声早惊动了左邻右舍。
这时,王氏闻声赶了过来。陈又舫知道是自己失言伤了妻子的心,后悔莫及,抚尸痛哭。一旁的众乡亲念及周氏的许多好处,无不陪着陈又舫落泪叹息。刘腊泰母子俩多蒙周氏照顾,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刘腊泰扯着自己的衣袖鞋袜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