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伤
碎掉了,没有波纹的镜面,顷刻间被潭水深处涌出的狂浪粉碎......
那是与白居岳四目相交的瞬息,梁拾意冒出的想法,她想这个世界上总归没有不在乎自己孩子的父亲。
白居岳和她一般会为这个孩子产生同样汹涌的情绪。
梁拾意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为了他们之间共同的孩子,或许她还可以再试着,再试着朝他迈一步......
却听:“娘娘糊涂,这是先帝的孩子。”
她再次睁眼时,方才窥见的所有汹涌的情绪便全都成为了她自己的妄想一般。
白居岳没有握住她的手腕,而是逼到她身前。
梁拾意方才挣脱白居岳时朝后退至了门边,朝前的步子也尚未迈出去,于是白居岳就这样将她抵至门边,将梁拾意完全笼罩在了他身躯所构成的阴影之内。
瞳中波涛汹涌的狂浪已重新平息为静谧的潭水,不,更为幽黑。
不再是枯燥的映射出眼前的景象,白居岳凝着他手中转动的银针,放任出一股吞噬一切的幽黑。
他的躯干没有散发出丝毫热气,语调也是没有丝毫温度的冰冷:“而臣不再需要一个先帝的孩子了。”
危险。
哪怕梁拾意并没有完全领悟白居岳话中的意思,但她的脑中霎时便蹦出了这两个字。
“你想做什么?”梁拾意声音颤抖地问道,她的手开始向袖中的一处握去。
“娘娘也不应该需要一个会让自己痛苦的孩子。”白居岳语调全无起伏地回道。
或是世间诸事大多一回生二回熟,或是孩子二字天然就具有激发母亲保护本能的作用。
不同于此前的犹犹豫豫,梁拾意唰地一下便拔出了匕首。
然而白居岳不过余光一瞥,便毫不在意地收回了视线,手中转动的银针攥停在了双指之间。
顷刻,梁拾意回忆起前次白居岳也全然没有将她举在胸前的匕首放在眼里,不管不顾地继续行他所想之事。
于是近乎同时,刃锋一转梁拾意把刀尖对准自己。
然后比白居岳的针更快,那把匕首抵在了她自己的脖颈之上。
梁拾意看见白居岳在发现她动作的那一刻就住了手,也听见银针落地的声响。
但大抵她一时心急,也不大会控制力道,梁拾意低估了这把匕首的锋锐。
一点温热从刀尖所对之处渗出,霎时间千万根尖刺扎进了那处小小的伤口,顺着血液迅速布满全身。
一下梁拾意的意识便开始弥散,在她剩余的最后能察觉到的五感,是疼痛、疼痛与疼痛......
唯有他的咳嗽声太过撕心裂肺,怀抱又太过冰凉,竟在疼痛中也撕开了那么一处小小的角落。
当梁拾意重新恢复意识时,疼痛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裹在暖暖和和的被褥中。
若非是从腕部持续传来冰凉的触感,也许她会以为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自己做的噩梦。
只是梁拾意的手腕对于白居岳那带有薄茧的手指为她探脉的感觉实在太过熟悉,她刚一醒来便没有办法进行任何的自我欺骗了。
或许是呼吸的变化,或许是轻微的移动,白居岳极快地发现了她的苏醒。
“娘娘安心,孩子没事。”
然后嗓音嘶哑地说出了一句梁拾意完全没有意料的话。
几乎是在匕首扎破她肌肤的同时,梁拾意便意识到自己做出了一件愚蠢透顶的事。
“不过除开同臣一般对刃上之毒有耐性的,寻常人只要见着血倒也够了。”
她想起白居岳曾对她说过的话。
倘若这个孩子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最该怪罪的当然还是她自己的愚蠢。
只是梁拾意那一刻满脑子只想着白居岳不需要这个孩子,她需要这个孩子,全然是瞬息之间想要拼尽一切办法的本能,全然没有顾忌到手上的轻重竟反而差点自酿苦果。
那现在这一刻梁拾意又在想什么呢?
她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居岳布满血丝的双目,鬓间骤生出的数根银发,没有归置整洁的衣袍,仙鹤纹样上明显多出了斑斑点点刚凝结的鲜红。
除开他的背仍是挺直的外,白居岳散发着一种梁拾意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憔悴。
梁拾意有一个揣测,白居岳大抵是一直守在床边望着她的,甚至因为不敢放心手也一直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白居岳,你没事么?”
因为她也是这样放不下心的。
梁拾意一开始的头脑的的确确全然被腹中的孩子所占据了。
但当疼痛开始后,当她听见白居岳的咳嗽声后,当她发觉他的身体又是那般冰凉后,对他的担忧竟又把所有的领地全数收付。
无论是可耻的、可悲的、还是可怜的,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