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许老师嘻嘻一笑,两只眼睛都睁开了:“劳你费心了方大夫。”
——接纳了另一个人后,许南珩会非常真诚。
这是他的优点之一,当他接纳了另一个人之后,他会很真诚。他本来就不是扭捏的人,所以跳过了方识攸的试探,也跳过自己的‘要不要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还好。”方识攸说,“顺带的事儿。”
许南珩想坐起来,但碍于氧气管,于是说:“把我氧气管拔了吧。”
此话一出,二人对视了一瞬,然后同时“噗”地笑起来。这句话实在太地狱了。
方识攸说:“就给你吸两个小时,中间看你睡着了就没动你,早停了。”
“噢。”许南珩点头。
方识攸走过来帮他摘掉管线,然后听诊器戴上:“坐直我听一下。”
许南珩挺直上半身。
方识攸和对待所有病患一样,听诊头按在对方的胸腔。只是许南珩坐直后,微妙的和方识攸几乎是面贴面的距离,这是个巧合,因为方识攸本来就站在床侧,他也只是坐直起来。
又碍于听诊器它本身的长度,方识攸需要弓腰,俯身下来后,许南珩能闻见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
许南珩样貌清俊,有着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他面向没动,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方识攸,纤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然后立刻看向别处。
因为方识攸的听诊器从他后背挪到了胸前,说:“心慌吗?听着挺快的。”
“稍微……”许南珩抿唇。
其实不是,刚才还好好的,方识攸低身下来靠近之后才跳得猛了。
方识攸微微蹙眉:“晚上还是住院吧,观察一晚。”
“啊?”许南珩连忙拒绝,“不成,我晚上看晚自习。”
方识攸表情没动,略凶:“虽然我说了不用害怕,但你不能一点不当回事,你这次高反多半是因为频繁地爬楼梯,按理说你在高原地界走平地都应该慢慢走,甚至不要洗澡,你还回去爬上爬下?”
“……”许南珩眨巴两下眼睛,“看完晚自习,我再回来。”
“可以。”方识攸挪开视线。
晚上许南珩回来医院,没睡病房,睡的是方识攸的休息室,方识攸在外面值班。
他在休息室里又看见了那条哆啦A梦珊瑚绒毯子,更加笃定方识攸是走哪儿带哪儿。那条毛毯呈竖条状摆在床的里侧,靠墙。许南珩睡下后发现,这样刚好侧躺的时候,手可以搓着毯子。挺助眠的。
他原想在医院里用淋浴洗个澡,他这些日子都是用盆浇着洗澡,十分想念淋浴,但方识攸不准,因为高反的人洗澡会晕。
许南珩住院,这事儿在学校里所有人都悬着心。
尤其学生,同学们已经将这位北京来的支教老师盖棺定论为“身娇体弱的城里人”。好处是,以周洋为首的那群臭小子老实了;坏消息是,原本教室里卓嘎是身体素质的底线,现在……大家觉得许南珩跟卓嘎差不多了。
体现周五最后晚自习的时候,洛桑拉姆上讲台来问题目,许南珩喝水的时候不慎呛了一下,咳嗽起来,给拉姆吓得咻地站直起来,达桑曲珍差点轻车熟路跑去医院叫人。
然后到了周六。
按照最开始的排班,这周六由达娃老师和次仁老师为学生补课,上语文英语和史政。
而那位‘身娇体弱的城里人’……周六出发去村后的牛棚之前,索朗校长叫住了他,说:“许老师,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你今天留在厨房刷锅洗碗吧。”
许南珩实在受不了了。
他仅仅攥着手里的铁锹:“索朗老师,我真的没那么弱,我可以去的我完全可以的,我这次只是意外高反了那么一下。”
虽然被背着去医院,显得命不久矣。
无论如何,这周六帮忙补课学生做农活的人,依然是许南珩,以及布珍老师。两个人扛着锹去了村后,去打理牛棚。
布珍老师说他念大学的时候去过北京,和他闲聊了几句,说在北京喝了豆汁,至今未能忘记那个味道。
许南珩哭笑不得:“我也不爱喝那个。”
布珍老师很诧异:“是吗!我以为每个北京人都喜欢喝豆汁!”
许南珩摇摇头:“我连那味儿都闻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布珍老师笑起来,“哎,你过来这边,会觉得落差很大吧,毕竟是首都来的。”
许南珩继续摇头:“还好,我在北京其实不太爱出门,大城市元素在我这儿就是24小时外卖,随时有热水,以及流畅的网速。”
布珍老师听着又笑:“你还挺……怎么说呢,让我感觉不太一样,就是,跟我理解里的大城市的人。”
“是吗。”许南珩挠挠头。已经走到牛棚了,闻见了浓烈的牲畜味道,许南珩抿了抿唇,将手里的锹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