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出声音的是一个陌生的人，但村濑已经无暇顾及了。

因为，被他抬起脸而露出样貌的少年此时正处于一个极其可怕的状态。

他的脸和唇全都是苍白的，微微张着唇，“嗬嗬”的声音从其中发出。

少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睁得极大的眼睛中瞳孔快要缩成一个点，显现出极度恐惧的样子。

任凭村濑警官怎么叫他，少年都无法做出应答。

他的眼睛虽然对着村濑警官，却没有看着他，而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PTSD。

光说这个名字可能十分陌生。

但它翻译出来的学名叫做——创伤后应激障碍。

患者曾经遭遇过异乎寻常的创伤性事件，之后如果遇见相似或者能让他联想到那件事的东西，会进入应激状态。

村濑警官迅速判断出了这一点，他沉重地注视着中原中也，那双如同风干的沙漠岩石一般的眼瞳中充满了悲伤。

到底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

眼前的场景逐渐离他远去。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对话，这些东西都让少年不禁开始怀疑。

一个一个属于过去的画面从少年的眼前闪了过去。

如羽毛一般轻飘飘落到了地上的村濑，车子后备箱打开，从中流出的外交官……

——这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他是否还处在一个梦里，一个一环套着一环，永远都出不去的梦里呢？

终于，在最后一个画面划过去之后，他的面前全都清空了。

就只剩下一片的黑。

褚发少年呆愣地站在原地，仿若陷入深渊。

谁来救救他，谁来带他逃出这场噩梦啊？！

……

“呜喵~”

突然出现的猫叫声穿过慢慢黑色，如寺庙敲响的钟一般空灵，打破了中原中也耳边的宁静。

中原中也眨了一下眼，眼前一能再次看到东西，看到的就是村濑警官写着焦急的脸。

又眨了一下眼，少年向后侧身，垂眸，望见了刚才发出声音的家伙。

橘色的小猫蹲坐在亚当的脚边。

它的眼神依旧，正直直地看向少年。

喵~”

见少年看过来，猫咪再次叫了一声。

中原中也颤抖着出声：“花子？”

“猫？”村濑将官震惊于竟然会有猫咪出现在警局，但是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一点了。

“中也，你没事吧？现在感觉怎么样？”男人揉了揉中原中也的脸，担心地道，“你还好吗，感觉如何？”

中原中也难得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恼羞成怒，也就任由他揉。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低垂的手抬起，握起了拳头。

然后——轻轻锤在了村濑警官的肩膀上。

“村濑，你这混蛋，”少年微微勾唇，轻声道，“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都这个时候你还逞什么能啊？！明明就是小屁孩儿一个！”

即便中原中也这么说，村濑警官却一点不信。

那是因为，虽然这么宽慰着他，少年的声音中却带着哭腔，就连眼眶都红了一圈。

“我好得很，还有你在说谁呢，骂谁小屁孩儿呢！”

这么凶狠地说着村濑警官的中原中也却抽泣了几下，吸了吸鼻子，泪珠从眼中流出，划过了他精致的脸颊，挂到了他的下颚上。

第一次看见中原中也哭的村濑警官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糊在了他的脸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啊，别哭啊！”村濑警官胡乱地擦了几下，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抬头，看向了从中原中也哭开始就僵硬地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亚当。

“我说，你是中也的新同伴吧？麻烦告诉我中也他发生什么事了好吗？”

“中也大人哭出来……搜索应对方式……搜索失败，死机了，本机要死机了……”

高大的机器人刑警呆愣地站在原地，念念叨叨，压根就没听见村濑警官的求救声。

“行了，啰嗦！”

中原中也一把夺过了村濑警官手中的手帕，背过身，自己擦起了脸。

“你看错了，我压根没哭，只是刚才跑得急了，睫毛不小心扎进眼睛里去而产生的生理性泪水而已！”

“还有你，亚当，给我把刚才的那一幕从你的程序里给我删除掉，否则我就把你变成破烂废铁！”

这么说着的少年又控制不住地抽泣了一声。

“……”这是欲言又止的村濑警官。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在中原中也听不见的地方，猫咪塞在耳朵里的耳机中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