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病
苏清机从角落快步回到床边,凝声问:“若用针灸是否可行?”
御医吓得同样震动,“这如何使得?有损龙体怎——”
他被苏清机打断:“那就是可以了?”
苏清机神色冷凝:“你将医案拿来,再备银针。”
御医惊骇:“这?!”
苏清机看也未看他,俯身捞过江焉手腕。“你不敢担的责,本相来担。”
德福上前拉过御医:“大人快些吧,现在耽搁不得啊!”
苏清机一边诊脉,一边令明昙备水,热水过来,门又闭上。她先褪了他的衣物,擦拭一番,才检查起他的情形。门被叩响,她大略用被衾盖好,从御医手中接过医案与备好的银针,再度嘱咐了德福几句话。
寝殿内彻底安静下来,苏清机快速翻阅医案,一分神都不敢错,拉下被衾,早已烂熟于心的穴位,她却要用手来探过确认,才敢下针。
他的皮肤烫到灼人,外面暴雨倾盆,无端端扰乱苏清机的心绪,她起身将灯盏拿近,观察他的容色反应。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清机将针取下,拭去他额间汗迹,新写了副方子叫御医过来看。
药还没好,便有人找由头入宫,苏清机交代了几句让德福打发走,而后只一心催药,待药熬来,快速晾了喂给他。可他不喝。
苏清机深吸口气,克制住指尖的发抖,取帕子将流下的药擦去,将药碗也放下。
“陛下?江焉?”
苏清机俯身,捏捏他热烫的脸,凑到他耳畔,极力冷静,“江焉,醒醒。”
“我不如你会照顾人,你不醒来,我没法给你喂药。”她与一个高热昏迷的人讲道理,语气冷静又理智。
只是高热昏迷的人默然无声,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苏清机只能再度试着喂药,可她总是喂洒。
纤细手指紧扣药碗,她沉默看着他,良久,突然想到那晚。他似乎抱着她从床上下去,渡了几口温甜茶水给她。
苏清机放下药碗去将门关好,确认不会有人闯进来,才饮了一小口倾身覆到他唇上,舌尖探进去,一丝一毫都不敢冒进,只怕将药洒了,笨拙艰难撬他齿关。
勉强许久,才有一丝缝隙,她连忙将药喂进去。整整一碗药,如此才喂完。
他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仿佛只是熟睡。
苏清机一边拭去唇上痕迹,确保不会被看出,一边再度攥住他手腕。
他就算最近没有从前那般康健,可怎么会突然便病重到这个地步,御医苑又不是吃干饭的。然而无论怎么诊,结果都如御医医案上写的一样,就是突起高热,甚至没有风邪入体。
苏清机在侧守了一个时辰,江焉的病情终于出现点波澜,脉象反复,她放开擦拭的手,想再用银针试试,可下一瞬,床上一直昏迷的人猛然坐起,她的手被用力反攥住。
他烧得泛红的眸子锁住她,轻抚她脸侧,哑声喃喃:“清机……”
苏清机什么都来不及想,屏息轻声应:“我在。”
他手指拂到发丝,沾到水色,似乎定神看她,声音也轻了起来,只是说得很快:“清机淋成这样,须快沐浴,我这就让人备水……”
都什么时候了,她淋这点有什么要紧,“陛下放心,我没事,现在要紧的是你,你有哪里不……”
她的话音随着他的猝然倒下而消弭。
苏清机刹那间心头空了一块,茫然慌张探颈间鼻息,确认他只是烧糊涂了突然惊醒,她深深闭上眼,无暇顾及剧烈慌乱的心跳,将伏倒在自己肩头的人安放回枕上。
即使他已经消瘦了许多,也是成年男子的身量,苏清机其实很吃力,可她一无所觉,微微喘着气再度捞他手腕。有变化,就是有转机。一日多次针灸到底不妥。
然而直到夜雨瓢泼,江焉的情况愈发糟糕,病容支离,苏清机甚至不得不令人“留”住御医。
苏清机不知道怎么到这步田地,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不紧不慢对朝臣说她告假不朝。
烛花爆响,一派肃凝,德福悄步进来,低声禀告苏清机:“相爷,有两人意欲传递消息,已经押下。”
苏清机点点头,“我知道了。有劳你。”
在德福离去后,苏清机继续守着。她从来没有这样讨厌过雨天,繁密浩大的雨势如同梦魇一般。
苏清机静静垂目望着床上病重的人,不知过了多久,脱掉靴子,放下了银纱帐。
在隔绝一切的密闭床帷间,苏清机找到当初他所指的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两份圣旨。
都是他的亲笔字迹,已经加盖玉玺。
一份上面写着,倘上有意外,择定安王嫡幼孙继位,定辅政大臣四位。感念左相苏清机忠心可鉴,劳苦功高,另加封秦国公,授太师衔。
另一份上,却极为直白。赐左相苏清机免死金牌,予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