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血
狐玉进入中原前做的一切打算都化为泡影,她以为天衣无缝、胜算起码有七成的计划溃不成军,苏清机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那八千铁骑,各部族虎视眈眈,全都压在她喉咙。
她不能利用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来达成什么目的,她甚至不能故意闹大让苏清机处境艰难,是她太低估苏清机对他皇帝的忠心,身在北狄见惯血溅王帐的场景,她根本无法想象怎么会有人对无亲无故的主上忠心到随时都可以献祭生命。
何况这个人根本不会沦落到不得已甘愿献祭的地步,他巧舌如簧,无论她说什么恐怕他都能辩驳,她在他眼中一定如同蠢货一样滑稽又可笑。
“狐玉公主,左相。”江焉慢慢开口,眼睛却如钉在苏清机身上,“你们怎么弄成这样?”
狐玉深吸口气,惨然认命:“今日我与苏相偶遇,也许言辞间惹恼了苏相,我无力反抗,挣扎至狄獴与公仪大人赶来。”
殿上重臣看向苏清机,他们绝不认为苏清机会是这样愚蠢易怒之人,其中一定多有隐瞒之处,除非苏清机突发疯病,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在外族来使期间对外族公主拳脚相向,尤其他的脖颈看起来比狐玉公主的要严重多了。
苏清机肤白,那又紫又青又红的痕迹看起来着实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掐死又救回来了,狐玉公主却肤蜜,只能隐约看出被掐过脖颈而已。
即使很想将苏清机踩死,可事关两国,大局面前,无论全貌如何都必须先将他保住,决不能擅动兵戈。
一时间他们竟然不得不庆幸,还好是苏清机,也许不用他们帮嘴,苏清机自己就能巧言令色解决。
江焉目光钉着苏清机,声音冷静至极:“左相有何辩解。”
一切都在苏清机掌控中,没有半分差错,甚至江焉的反应也与她预想的相差无几。
可是当真被他这样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逼疯的极度冷静神色对着,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头都有些抖。
她机智地转过身,对着狐玉,一副被污蔑的委屈模样,“臣于万方街偶遇公主,公主与臣谈论起来,谈到北狄男子健壮,不仅马上骁勇,近身肉搏也不在话下,陛下也知臣瘦弱,自然想要讨教。”
“公主便教肉搏技巧,结果臣确实瘦弱,连公主也不敌……”
“臣不敌公主,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没什么怨言,可谁知公主见到狄獴王子,却是立刻变了脸色,仿佛臣动粗了般,说要面见陛下。”
苏清机终于转过身,却是掀衣一跪,深深叩首,“臣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何不敢面见陛下,当即便令公仪襄安排进宫,事情经过就是如此,臣实不知公主方才为何那样说,还请陛下明察,还臣公道清白!”
江焉已经全然管不了所谓的大局情势,眼中也已全然看不到任何人。
“那你的颈侧为何会有血迹。”
他的声音甚至轻了起来,苏清机直起身,却是低垂着眸,状似很老实地交代:“公主教授期间,鬓发间的簪钗无意中扎到了臣,公主应该不是有心的……”
果然不愧是苏清机,三言两语便粉饰太平,根本无须他们帮腔,众臣都放下心。
只是苏清机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又是有名的好气性,平日都很少与人动气,连奴仆都不曾打骂,现在却与异族公主闹成这样,其中一定有天大的隐情。现在当务之急,便是送走北狄一行人再细细探查。
左崇言笑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公主真是勇猛,左相那脖颈,下官看了都吓一哆嗦呢。”
周侍郎附和:“苏相自来文弱,去岁冬还大病一场,一整个冬天都病怏怏的,平日连重点的公文都是我们代劳捧着,倒是前些时日公主和王子在马球赛上打趣过苏相后,听说苏相专门询问御医可有强身健体之法呢。”
明明到处都有传言说雍朝左相右相分庭抗礼,苏清机在朝中也极遭嫌弃,之前还被种种弹劾,可现在在外族面前,竟然全都不约而同为他说话,好像无论平日如何争锋,关键时候都要一致对外。
狐玉再度想起如今四分五裂的北狄,前所未有深深绝望。
狄獴不明白姑姑在犹豫什么,他们从北狄前来的路上不是什么都推演了吗!他立即要上前,却又被狐玉用力拉住。
狐玉脸容苍白,颜色尽失,连声音都有些颤,乍看起来实在惨然。
“虽是如此,可苏相在动作间对我甚为不敬,我不知道这竟是贵国待客之道。”
这若是位中原女子,他们便少不得当面质疑苏清机动手动脚轻薄良家女子好歹扣个帽子了,可这是异族公主。
周侍郎“这”了一声,道:“或许是误会罢?苏相历来最知礼的,对待女子也贯来怜惜,甚至因此废除妓馆、招收女子学医……下官觉得许是苏相不擅武斗,难以把控分寸……”
不用他人帮腔,苏清机已再次扭头看向狐玉,满脸忍受委屈的样子,“公主如此说,本相实在没什么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