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焉
广济楼的确人山人海,这里不比明月楼繁华,但位处河畔,历来是观赏景致的好去处,遑论京城中的龙舟赛历来就在这条河办,每年端午都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苏清机由广济楼老板领上楼,丁点儿没被挤到,到了三楼,芃娘桐娘却都不在。
招来伙计,伙计说那两位贵人去楼下买糕点果子了。
苏清机独自在三楼最好的观景位置坐下,直到快要开赛也没见她们再上来,便知晓她们恐怕是被堵在外面,上不来了。
赛事盛大,还有盘口,伙计前来问她要不要投注,她没什么兴趣,随手压了几两银子,看了半天,喝彩和号子声震天,无论是耳朵还是脑袋都被吵得嗡嗡响,赛事是好的,观赏起来十分精彩,只是苏清机委实有些消受不了,没等到决出胜方便悄悄离去。
她让车夫在外围等着,人散了些记得找芃娘桐娘,自己从广济楼离去。
原本这一日便没安排公务,苏清机行走在街上,竟有些不知道去哪儿。漫无目的,走走停停,她来到明月楼,看时候正好用午膳,便要了间雅座。
明月楼有京城第一楼之称,笙歌鼎沸,珠帘绣额,繁华似锦,又是个节日,一早便满座,苏清机竟等了片刻才有雅座腾出,待到被领上楼时,她脚步微顿。
是江焉递螃蟹灯的那间。
这间雅座邻着街道,在楼上坐下,可以将楼下行人尽收眼底。
苏清机收回目光,只点了几样时令菜式,味道尚可,茶也不错,难怪第一楼经年屹立。
溽暑鸣啁,在左相大刀阔斧前,有一件事先震动朝野。
太后母族,皇帝外祖萧氏一脉,数罪并罚,下场可谓凄惨。
众所周知,皇帝并不残暴,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宽仁,这么多年,大动干戈的时候少之又少。
所以旨意一下,没有人议论皇帝冷血无情不顾亲缘,反而在议论萧氏究竟做了什么触怒天威,落得如此结局。
旁人不清楚,苏清机端午那日虽然没有被谁叫住一起去见萧侯爷,心里却大约清楚明白。
江焉这个人喜恶其实很分明,她许久之前便隐隐发觉,他似乎尤为憎恶萧氏一族,憎恶到见面都忍不住想发落,需要极力克制才能按捺。
萧侯爷那日若再次拿太后与梁偃的旧事来威胁他,下场凄惨也不算难猜。
苏清机清楚,有人问起来,她却只字不提,只道圣上做什么都是对的,别人传出去,俱是为这番阿谀做派作呕。
把公仪襄放去解决豪绅,让卫知微去与世族周旋,顾扶危兼理司农寺,即便如此,苏清机也忙得脚不沾地,一整个夏季都没有闲暇时候。
稍稍有些成效时,她终于不是到雍和殿禀了就匆匆离去,“陛下,臣前日见到了永安郡主。”
他闻言,修长手指放下朱批,眸中意思很明显——她又纠缠于你?
苏清机摇摇头,欲言又止沉默了会儿,才说:“永安郡主见到臣,头也不回拔腿跑了,像见到洪水猛兽一样。”
想也知道江祈不敢再纠缠她,江焉只温声解释道:“朕上次罚过她,她心有余悸,不是针对于你。”
苏清机便不再提,她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语,可德福又进来了,见到她,仍是始料未及的模样,将话咽回去,粉饰太平:“陛下,顾渚紫笋好了,现在便让明昙奉上来么?”
苏清机来时没听说这时候还有谁入宫,她思忖一个眨眼,迟疑将视线从德福移到江焉,道:“陛下若是另有安排,那臣便先行告退。”
她等着他的答复,可他想了想,竟然点头:“朕看完这些,打算出宫一趟,你劳累这样久,也该散散心。”
他果然另有安排,且原先是无意叫她知晓的。
苏清机想不到他出宫要做什么,但他既然这样说,她便也同意:“臣正好无事。”
马车一路出了宫,穿过宽阔官道,竟是奔着出城去。
他近日似乎多有疲倦,很容易便在轻微晃动中阖上了眸,呼吸轻浅平稳。
直到马车停下,他惊醒过来,按了按眉心,才彻底清醒,对苏清机笑道:“你应当还记得这里。”
苏清机下来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眼前青山苍苍,浮云飘渺。
……竟然是青云观。
青云观位置不算高,比半山腰还要低一些,在山脚就能见到翠色掩映下的道观红门,是寻常官眷出游访玩的好去处。
苏清机不记得江焉这人有信佛信道的爱好,别的皇帝每年总会出宫来一趟,他则从不亲至。
心绪漫漫,她陪他走到青云观前,道童应是一早被嘱咐了,对着江焉行了礼,目光移向苏清机,不知是何原因,竟打量了好一会儿。
苏清机自己没什么,可江焉这个皇帝还在一旁等着,道童的行径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道童打量得很认真仔细,苏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