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药
小心翼翼将江焉安置在榻上,先查看了下伤处,洁白布条上隐隐渗着血丝,她紧紧抿起了唇,立刻便去着手煎药。
江焉被留在净眀轩,光线昏暗,方才不经意时头抵着头,她隐约的发香仍静静萦绕在他心头,令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的卧榻,闺房。
江焉指尖蜷了蜷,偏头看去,榻前案上放着一册书,不过方向不对,应是她放下便离去了。
这张榻她还未歇过。
难以言说有没有失落,江焉转过了头,低眸,又留意到了自己大开的衣领。
她扯开的。
江焉咳了一声,分明手未受伤,也不抬起来合上,反而瞧着自己被她层层包扎的伤。
瞧了会儿,唇角弯了起来。
清机真是紧张他。
江焉噙着笑等在榻上,瞧着委实不像受了伤等药来,反而像解了衣衫等人来与他在这榻上缠绵。
然而苏清机端着药碗进来,一眼也没来得及看他,认真地晾着药,“这药恐怕有些苦,陛下若嫌,臣便去找些蜜饯来。”
江焉闻言,目光划过她嫣红的唇。
他低下眸,伸手接药碗,嗓音如常,“已经夜深,何必折腾你。”
怎么这时候还在体恤臣下啊……苏清机看他执银勺一勺一勺喝药,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陛下动作可方便?会不会扯到伤处?”
江焉动作一顿,眉梢轻动,对苏清机颔首,“的确有些。”
苏清机抿了抿唇,上手取过他手中的药碗,一勺苦药送到他唇边,“让臣来吧。”
江焉从善如流,启唇将药咽下喉咙,心中甜得他忍不住想展眉。
臣子侍疾本也寻常,苏清机将一碗药喂完,又找到手帕奉上。江焉低眸,看着她手中的素净帕子,如常接到手中,缓缓拭过唇瓣。
“朕明日赔你条手帕。”他突然说。
苏清机正要将药碗放外面去,闻言愣了愣,而后哭笑不得,“陛下慷慨,只是臣少一条不少。”
真的是她的。
江焉不动声色将这条手帕握在手中,压着唇角,直到她又回来,有条不紊说着,“臣这便去找德福,为陛下取身衣裳回来。”
他似乎低下头看了眼,苏清机也随他看去,血污破口难以入目,他这辈子许都没穿过这样的衣服。
“陛下您……要不先脱下……”
江焉颔首,修长手指解开腰带,只是在褪外衣时,喉咙里压抑了一声极轻的闷哼。
苏清机一惊,“扯到伤处了?!”
她立刻上前,俯身接替他的手为他宽下外衣。
近乎相拥的距离,柔软与温香只在咫尺,江焉几不可察地轻轻抬手,仿若将她圈入怀中。
直到她离去,他抚了抚心口,那里乱得激烈极了,卑鄙轻嗅到的幽香也令他失神忘语。
清机……
面对她时,自己好像永远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夜色深沉,苏清机来去匆匆,只是又发觉,江焉的里衣还没褪。
她对着凌乱的衣襟,踟躇片刻,低声道:“臣冒犯陛下了。”
江焉巴不得她冒犯。
可她也只是俯首解着他的衣带,小心翼翼褪下里衣,对他根本视若无睹,为他换上衣物后,还先看了看伤。
这算什么冒犯……江焉心不在焉。
到此时,今夜才算险险妥当下来,苏清机终于能松口气,想起要紧之处,又紧紧抿起唇,“陛下就算是出来走走,身边也该带些人才是。”
江焉却在她起身之际,留意到她转瞬即逝的那抹耳后薄红。
心跳一漏,旋即发麻,幸而理智知道这不是能露出雀跃欢喜的时候,沉声无奈,“朕只是想静静……”
苏清机真是不知说什么好,憋了会儿,只能道:“行宫防卫臣会加紧处理。”
没有劝谏他就算静静也要带人跟着,而是准备加强防卫。
江焉心头软得一塌糊涂,这若还不算她体贴他“忧思难解”,那什么才算呢?
“好,都听你的。”他柔声应。
苏清机正思忖着,闻言点点头,“今夜已是极晚,臣这便让德福传辇,您早些歇息。”
江焉的笑凝住了:……
明明还能同她再呆一会儿……江焉快速思索着由头,能赖在这儿过夜最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德福竟然就在门外,苏清机将他先前的衣裳堆到角落,药碗一盖,就去打开了门,“回去时小心些,陛下乏了。”
江焉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伤的不能再重些。
德福待江焉上辇,吩咐起驾,回头看了一眼,左相端立门前,是静静目送着。
夜深人静,换了衣裳,还乏了。
德福不敢细想那殷殷送别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转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