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欲
一时间唯有殿外雪落簌簌。
江焉也怔愣了下,想了想,而后颔首,“果真是,朕都忘了。”
苏清机原准备贺句生辰便回家的,但刚刚他说有事要她办?
她把披风解了,手炉搁在一边,“陛下所言何事?”
江焉收回望着窗外雪落的目光,眉眼沉肃:“你年纪小,不知可听闻过赫连之战。”
苏清机听前半句本感到有些好笑,说她年纪小,他又比她大到哪里去?一岁而已。
但当听到赫连之战,她容色敛起。
景渊三年,北狄进犯,八千将士于赫连死战,无还。
看神色是知道,江焉沉声道:“朕当年太小,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从蛛丝马迹中隐隐觉出此战有异。”
他眸色冷冷,“朕不知当年梁偃是如何权衡利弊,朕也不想知道。只是当年就算败,也不该败得如此惨烈。”
“八千将士,埋骨赫连。”江焉闭了闭眼,“是朕心中之痛,多年未敢忘。”
苏清机肃立不语。
“朕便是要你去边关一趟,查清这件事。”他声音沉狠,眸底冷酷,“放手去查,朕折得起戍边大将。”
苏清机谨应:“臣明白。”
而后道:“臣今日回去便收拾行囊,尽早启程。”
江焉诧然挑眉,没办法道:“朕又没让你立刻去。”
苏清机错愣:“诶?”
江焉哭笑不得,“年关将至,怎么也要让你在家中过好年。”
苏清机没想到理由是这个,她充满真心夸赞道:“陛下,您真是仁心体下,臣不胜荣幸。”
江焉抽了抽嘴角,很嫌弃这副佞臣模样,“还是先别捧朕,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他抽出一份奏章,叩了叩,瞥着他,“有人跟朕弹劾你好色纵欲,尽日与家中姬妾淫.乱,风纪极差,要罚你俸禄,让你改过。”
苏清机瞪大双眸,分外冤枉,“陛下明鉴!臣只有八个妾室而已啊!”
江焉瞪了他一眼。“八个还少?”
苏清机较真掰起手指头,“大多数大人家中总有两三个通房吧?妾室前后也有两三个吧?外头少不得也养一两个相好,再加上正头夫人,也没比臣好到哪里去啊。”
这话怎么这么招人气!江焉又瞪了他一眼,“你怎么只与差的比!沈御史只一位糟糠之妻,你怎么不学学好?”
苏清机小声嘟囔,“原来你们也知道什么是好的啊……”
“你说什么?”江焉没听清。
苏清机忙摇头:“没说什么!”
又为难地道:“臣并非贪色,只是每每见到可怜人,总忍不住想救一救,她们前半生那样苦,臣想让她们后半生都能开开心心地过。”
江焉容色微怔,竟无言以对。
他早该想到,苏清机是七窍玲珑心,自然剔透晶莹,又怎么会染上俗欲污浊。
难怪就算被弹劾罚俸,他也依旧我行我素。他本来就是个随心之人,从来无畏人言。
江焉低低叹了一声,低声问:“你用自己名声来换,是打算这辈子不娶妻了?”
苏清机坦然点点头:“臣非良人,怎能耽误佳人。”
江焉闻言,将他望了望,从上到下,回到他美貌容颜上,又望进他黑白分明漂亮清澈的眸。
他没忍住道:“你秉性正直,心性通透,才貌脱俗,怎么会觉得自己不是良人?”
“别说别人不知道,朕在说你。”他强调。
苏清机意外于少年皇帝思绪的发散,她想了下,觉得他说得对,为一劳永逸,她脑子飞快给出答案:“臣不是个宜室宜家的安稳人,本就不该成家拖累佳人。更何况。”
她容色很逼真地难以启齿:“臣于男女之事上甚为淡漠,不然何以痛恨庸医至今。臣若娶妻,岂非对她不住?”
江焉没想到会听苏清机说这些……私秘之事。
他咳了一声,心中知道该翻篇,可脑中意识由不得他。
明明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使自控如他也有欲念侵袭心烦气燥的时候,他想象不出来……淡漠寡欲是什么感觉。
江焉及时掐断念头,摸了摸鼻尖,“你说得对,夫妻之间,是要相互体贴,不能对不住人家。”
苏清机很稀奇,这样的话居然是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
江焉感觉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在往苏清机心里撒盐,糟糕透了,连忙转移话题:“咳,过来同朕看奏章,今日是朕生辰,朕欲去御花园赏雪,再晚什么都看不上了。”
最终苏清机还是陪她陛下赏上了晚来飞雪,暮色雪幕中两人对坐煮酒,皇帝生辰如同寻常日子般过去了。
因为年后要启程去边关,苏清机从年前就在安排家中大小事宜,从购柴到清账,从府上月钱到庄上份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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