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一)
曲溯阳从小到大,身边保持联系的异性不多,只有两个,周镜霜是最亲密的那个。
另一个是儿时发小,也是邻居,叫夏菱,周镜霜也认识。
但他和夏菱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他第一个喜欢的,唯一一个在一起的人,只有周镜霜。
他不太懂,邵应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确实因为夏菱吵过架。
高考结束后,他被周远安夫妇收养,从朝城搬去岭安,此后只有每年清明回来给阿嬷扫墓。第一年回来时,他发现夏菱休学了,在当地一个工厂打工。
夏菱高考成绩不差,上了临市一个211大学,那一年他们的联系不多,压根不知道她休学的事。
老友重逢,叙旧过后才知道夏菱的妈妈生病住院,医药费沉重。她是单亲家庭,平时只靠妈妈开店赚钱,妈妈一倒,家里的主心骨就倒了。所以她不得不休学,给夏母赚医药费。
无论是从小长大的情谊,还是他舍不得夏菱被埋没,白白浪费十二年苦读,他决定帮她筹集医药费。
和周远安借钱是当时最能解决燃眉之急的方法,但自他去到周家,闲言碎语不断,周镜霜也因为收养一事疏远他,所以一开始他没考虑过借钱。
大一课少,所有闲暇时间他都去兼职,家教、餐厅服务员、超市收银员,什么都去干,中途被周镜霜撞见过,和她一起的同学知道他们的关系,当面讽刺他怎么同样是周家的孩子,他过得那么潦倒。
他没有搭理那人,只巴巴望着周镜霜,只要她问,他就会告诉她为什么他要这样不分昼夜地挣钱。他发过誓,不会再隐瞒和欺骗周镜霜任何事。
但她没问,只冷冷看他一眼,就和同学离开了。
他拧着超市收银员红色马甲的衣角,瘦削的背脊藏满落寞和伤心,呆呆望着她走远的身影,很快有人来结账,他又开始微笑着提供服务。
可这样日夜不休地挣钱,还是抵不过医院每天的流水清单。半年过去,夏妈妈手术在即,手术费还凑不够,不得已,他去和周远安开口。
手机收到周远安的转账信息时,他意识到他在周家格格不入的原因,他们简单的几步操作,是他和夏菱努力多少个日夜都赶不及的。
他没有时间自卑,把钱给夏菱转过去,在夏妈妈手术前一天回朝城,给夏菱搭把手。一周后,夏妈妈情况稳定,他赶回岭安,刚到学校就等来周镜霜的质问。
她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以上位者的姿态质问他,“之前你说来周家不是为了钱,那现在在做什么,拿着周家的钱去资助你的小青梅啊?”
这句话让曲溯阳的自卑与羞耻达到顶峰,他生气,但不能朝周镜霜发,他有苦衷,但无力辩驳,只能咬牙,忍着委屈低声说一句“不是”。
周镜霜步步紧逼,“好,你把钱拿回来,我就相信你不是。”
“不能拿回来,那是夏姨的救命钱。”
周镜霜一愣,她记得夏菱的母亲,一位很淳朴的妇人。结合之前曲溯阳到处兼职,她明白了大概,但那一刻的嫉妒和火气完全掩盖了她的恻隐之心,“夏菱知道你没钱,为什么不来找我?她明知道这么一笔钱,你肯定会找外公,她还是选择找你,你们是合计着把周家搬空,去过逍遥日子吗?”
“不是的镜霜,我只是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才找外公借的,我以后会还给外公的。”
周镜霜自嘲地笑,“你对夏菱还真是情深意重,又是不要命地挣钱,又是放下自尊找外公借钱,好一对青梅竹马。”
从这次谈话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跌至冰点。曲溯阳找了很多机会求和,被她一一拒绝。
至今他都不清楚周镜霜是因为他帮夏菱生气,还是因为他拿了周家的钱,坐实“便宜孙子”“没安好心”“争夺家产”的罪名。
可邵应礼的话,又让他疑惑了。
“曲溯阳,曲溯阳?”
曲溯阳身体一颤,从回忆中抽身,定睛一看,周镜霜伸手在他眼前挥着。
周镜霜问:“一大早上心绪不宁的,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有,在想一个项目。”
周镜霜板起脸,“说了多少次,放假不要想工作。”
曲溯阳把择好的韭菜递给她,“嗯,不想了。”
周镜霜拿进厨房洗。
曲溯阳靠向椅背,想继续回忆先前被打断的思绪,刚起个头,厨房里传来声音。周镜霜说,外婆问菱角要怎么煮,煲汤、煮粥还是焖排骨。
曲溯阳起身走向厨房,接过周镜霜洗好的菱角,说:“煮粥吧,外婆还要包饺子,粥配饺子,吃清淡点。”
“好,你来做?”
“嗯,我做,你去帮外婆。”
曲溯阳把菜篮放到盘中沥水,菱角一个个拿到砧板上切小,比较老,切开刀上沾了丁点黏黏的粉。
倒是很久没吃菱角,让他想起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