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月
如若宋桓的心境是一潭平静的水面,先前的事就像往水中掷石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阵阵涟漪泛起。涟漪又如蝴蝶振翅,不甚惊人,但能在心中掀出飓风。
是夜,宋桓梦回前尘往事。
在先帝还是一方闲散藩王时,宋桓的母亲便跟在当时的肃王身旁。只是肃王风流成性,周遭妻妾成群。起初肃王只是贪图宋桓母亲的美色,以及家族中可观的财富,才将宋桓母亲纳入府中。待生下宋柏宋桓两人后,年老色衰,难以见上肃王一面。宋桓宋柏二人既不占嫡,又不占长,母子三人久而久之便被肃王遗忘在了角落中。
原先,宋桓在宋柏和母亲的教导下,只想安安分分做个闲散宗室子。但在他六岁那年,一纸诏书从遥远的京城打到了肃王府,同样被父亲遗忘的肃王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爷。
肃王宋聿允,行二,生母于氏,在肃王的父皇怀安帝还是太子时便是太子奉仪,只是出身商户,不受怀安帝重视。
宋聿允出生三年后,于氏去世,而宋聿允天资平庸,在东宫就如同透明人。怀安帝登基后,宋聿允便被派至鲁地就藩。
怀安帝子嗣单薄,仅育有三子。长子被立为太子,但苦于忍耐,最终谋反,兵败自戕。
三子崇尚诗书,才华横溢,然天妒英才,尚未及冠便骤然薨逝。
怀安帝在接连经受打击后一病不起,只能回诏宋聿允回京接手江山社稷。在宋聿允回京后不足一轮春秋,便驾崩于宫中。
宋聿允登基,改年永安。育有二子的宋桓生母被封为丽嫔,但仍是终年不得皇帝召见。
永安帝前半生不学无术,对帝王之术一窍不通,朝中结党营私之风逾盛。后来,由于永安帝早年沉溺于酒色,长期缠绵病榻,几位皇子便开始暗自较劲。
宋桓宋柏二人志不在此,不意争这陛台之上的龙椅,但得势的几位皇子接连除掉失宠的皇子,让二人不得不警惕起来。
永安帝不管事,太子之位亦常年空悬,势弱的皇子一一被贬谪出京,褫夺爵位,更甚者被莫须有的罪名下狱。宋桓在朝中人脉甚少,只能用外祖家数额庞大的银两上下打点各级官员,再逐步消化。没有人能抵挡金钱的诱惑,宋桓逐渐有了自保的能力。
他对帝位并无兴趣,只求自保,但他的兄弟不信。
永安十七年,风起云涌,已成气候的大皇子,七皇子等人为了拔掉宋桓这颗钉子,绞杀了宋桓的大部分力量,他本可以护好他的三哥和母亲,却最后只能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为了压倒宋桓,宋柏被莫须有的罪名送去宗人府,丽嫔也被软禁。从前他从未想过那些人竟然能对无心帝位的亲兄弟下死手,后悔没能早些提防这些狼子野心的畜生。
但世上从没有后悔的机会,宋桓为了保住亲人,自请削爵一等,外放就藩。就在新帝登基当天,丽嫔还是被赐下了一杯鸩酒,宋桓也被连夜赶出京城,还被新帝亲手派人斩草除根。
缘分有时很奇妙,也许宋桓就是命中注定,遇见莫离之前,会有一劫。也是命中注定,莫离能刚好把他送河里捞起来。
莫离打从辰时醒来后,发现一向不嗜睡的宋桓竟还在房间中,连忙推开门,看见宋桓满头冷汗,颤抖不止。
她连忙将宋桓从梦魇中唤醒,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保眼前这人没烧起来后,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小白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嫌弃这条命是我救的,要离我而去了。好险你没事,不然就没人陪我说话了。”
看见莫离一脸担忧,他笑了笑,应了声无事,便跟着莫离一同下楼进膳了。
宋桓不愿眼前清丽的少女卷入纷争之中,只得将心意藏之于心底,只是默默陪伴。
莫离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对着宋桓念叨:
“小白,我跟你讲,我知道你心里好像在害怕些什么,你看看我,我连自己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师父说我底子好,想来我父母应当也是一方高手才对。于是这一年我从南到北,每次跟人切磋都要问他们认不认识有丢了孩子的高人。但我找了一年,连京城哪位老爷最近纳了几个小妾我都知道,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想来你可能也无依无靠,隐姓埋名度日,但隐姓埋名就隐姓埋名吧,又何妨不是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算了不说这些了,走,姑奶奶带你听曲儿去。”
城中最出名的歌妓名唤玉娥,一曲《春江花月》闻名四海,每日都有不少风流名士慕名而来。据说很多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听了一曲便不愿离开,每日只就在那栖凤楼中挥金如土,败光家底,最终泯然于尘世之间。
莫离自认定力不凡,便自作主张带着“小跟班”宋桓想要跑去听曲,但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钱袋子空空。
莫离记忆力超群,瞬间想到昨日夜市上有一名左拥右抱着几名不情不愿的美丽妇人的肥胖青年,当即便向周围人打听了一下这人,问出是县令府上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