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入总府衙
“放。”伯景郁贴着庭渊的耳边轻声说。
二人的视线目视前方,羽箭脱手,直直地朝着箭靶射去,正中靶心。
伯景郁从庭渊手里收走了弓箭,将庭渊的手拿起看了一下,手指已经红了,问道:“疼吗?”
庭渊摇头,“不疼。”
伯景郁:“你不必如此,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
庭渊:“我知道,你生长在京城,那些官员都是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官员,即便是权贵,他们也是有真才学真实力的,京州之外,天高路远,当地这些官员就和土皇帝一样,自成派系,懒政惰政慌政的官员大有人在,他们与京城那些官员不同,京城是权力的集中巅峰,要往上爬,就必须搞出政绩。”
除了京州这些官员,多数一辈子都在底层做个小县令,或者往上升个一官半职,能升到州级官员,已经是他们的官涯终点,州级往上还有京州,京州往上还有京城。
对于这些基层的官员来说,这辈子进京,也就是科举那一次,很多官员科举入仕后就不曾再进京过。
庭渊与伯景郁说:“像陈县令这样只做自己该做的,在官员之中,已经算很不错了,若他这样的官员要被砍,那整个中州官场到时候恐怕也剩不下多少官员了。”
伯景郁叹气,“道理我都明白,却还是气不过。”
庭渊:“你代天巡狩,所到之处,自然是希望官员勤政,希望每一位官员都能做实事,但往往这种期许只能是期许,无法落实,再有棱角的官员,进入官场时间门久了,也会被磨平棱角。”
“官场是一个很复杂的地方,就是一个大染缸,官场本身出问题了,把官员扔进去,要求他们做到勤政爱民独善其身,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还需你自己看开一些。”
伯景郁:“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下去,无人为朝廷做事,天下的百姓怎么办?”
庭渊道:“这官场就像是一栋年久的高楼,内里已经腐朽,被虫蚁侵蚀,修修补补也只能延长寿命。”
伯景郁:“难道要重建一栋高楼?”
庭渊摇头:“重建高楼所需的材料你有吗?”
“没有。”伯景郁很清楚,他们没有储备人才。
庭渊两手一摊,“是啊,你没有材料,无法重建,那就只能使用这栋危楼,那么就注定了你要容忍这些,若眼里容不得沙子,把它们全拆了,摧毁的又岂止是这栋房子,还让里面的居民失去了遮风避雨的地方。”
伯景郁:“不能拆,不能重建,那还能怎么办?”
庭渊问他:“房子是由什么构成的?”
伯景郁想了一下说:“柱体,房梁,台基,瓦片,木框……”
庭渊满意地点头,又问他:“那你觉得不能拆,不能重建的情况下,如何才能让房子更结实?”
伯景郁瞬间门明白了,眼里的困惑消失,“替换柱体房梁。”
“没错,陈县令他们这样的官员,算不上房梁,也算不上柱体,最多只能算瓦片,房屋的主体结构不够结实,你用再结实的瓦片,该塌还是要塌。”
庭渊道:“房屋主体结构可以缓慢地更换,你们就像是这屋子里的主人,要有识别材料放在哪里才能发挥作用的能力,这代天巡狩,就像定期检修房屋一样,要看有没有蛀虫,瓦片是否破碎导致屋内漏雨,得看窗户会否破洞漏风。”
县令他们最多只能算是瓦片,中州上层的官员才是构成房屋主体结构的关键,即便将来要惩治,也无须将中州官员全都拉下马,挑重要位置的官员杀鸡儆猴足以。
即便他们不会对此感恩戴德,只要做好分内的工作,不额外添麻烦,短时内也能留下,等将来人手充足了,再将他们替换,或是打发至闲职。
“请你随行,应该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庭渊总能在他困惑的时候为他指点迷津。
伯景郁是真的想不通,“你明明只是比我大了半岁,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庭渊:“就当我天赋异禀。”
这些问题,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上,无数次地出现过,而他又是公职人员,是新时代的见证者,从旧时代走向新时代,作出了多少努力,他或许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个过程,却是结果的受益者。
这个世界虽与华夏几千年长河中任何一个朝代都无关,却处处有着他们的影子。
女君靠着自己强大的个人魅力统一了这片大陆,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强行将不同的部落凝聚起来,庭渊能够想象到女君当年的风采,即便他有一具强壮身体,投身到女君所在的时代,顶替女君的位置,他也做不到完成大一统。
这个国家历经七代,一百七十多年,女君死后坚持了这么多年没有分崩离析,说明百姓对于君主的认同度非常高,凝聚力和黏合度也很强。
若非如此,这个国家早就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