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 新新之人,她甚爱之(求月票)
“……无际?”郑潮定睛瞧了瞧,才算真正将人认出,满眼意外地问:“你何故会在此处?去年不是随族人一同迁往冀州去了?”“途中有些变故分歧,阿姊便带我离开了。”元灏并未细言,也不曾抱怨,看向常岁宁,神情感激:“幸得刺史大人好心收留,我与阿姊才能在江都得以安身。”郑潮会意,在心中略一叹息,却也并不深究,只感慨道:“你们姐弟二人能顺利来到江都,便是莫大幸事……”说着,见元灏穿着简便的粗布袍,裤管微挽起,布鞋上沾了些泥巴,不由问:“如今你是在这农学馆中学习?”“是。”元灏道:“无际心中向往农学,便求了刺史大人身边的王长史,允我入农学馆。”看着元灏眉眼间虽依旧存五分稚嫩,但神情却坚定坦然,郑潮心中那短暂而浅显的惋惜之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欣赏与欣慰。小小少年周身仍有端方文气,粗布衣衫不曾掩去他的书卷气质,反而为他添了两分“去虚存实”的可靠之感。须知,这听来寻常的可靠之感,出现在一个不过十一岁的孩子身上,却是极罕见的。“人之所学,一为修心明事,二为造福社稷生民……二者得成其一,便算学有所成。”郑潮真心称赞道:“而你小小年纪,二者皆备,实在难得。你祖父与父母若泉下有知,必然也十分欣慰。”后半句,元灏并不确定——他不确定祖父和父母是否会愿意看到他如今的选择。自他出生起,祖父和父亲便将他当作了未来的元家家主栽培。可如今他们不在了,昔日的元家也不在了。现在和以后,他只想和阿姊好好地活下去,若有余力,他还想让更多像他和阿姊一样的人、或处境比他更恶劣的人,都能活下去。人想活,首先得吃饭,所以他选了条最“直接”的路。与郑潮短暂地叙旧罢,元灏与常岁宁道:“大人,请您稍等上片刻,无际去去便回!”常岁宁含笑与他点头。元灏很快跑走了,这间隙,几名农学馆的先生和七八位通晓农事的妇人闻讯上前来,在茂管事的指引下,向常岁宁行礼。常岁宁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与他们问了些馆内之事。说话间,元灏跑着回来了,他双手各拎着一只沉甸甸的篮筐,筐内满满当当竟全是菜蔬,常岁宁瞧去,只见有胡瓜,茄,韭,还有好几种青色茹菜。“这些皆小子所植,今日初才摘下,本欲让人送回刺史府的——”元灏道:“大人既至,刚好亲手献与大人!”见元灏提得略吃力,康芷适时上前接过,有两棵韭菜掉在地上,元灏忙捡起来放进筐里,很是珍视。常岁宁抬手轻翻了翻,菜蔬皆是常见的菜蔬,但是不常见之处在于看起来十分鲜亮,卖相上佳,以及:“这些并非时令之物吧?你是如何种出来的?”元灏:“回大人,这是小子和几位师傅,在去年腊月时,陆续在温棚中植种而成。”常岁宁看向他:“温棚?”“棚屋封闭良好,下通火窖送温,是为温棚。”元灏道:“此法乃书上所载,百年前便早有人用过,只是未能大范围流传下来,因为……”元灏说到此处,欲言又止。“因为此法现世时,彼时在位的天子,以及许多儒家官员严斥了此法。”常岁宁接过他未敢说完的话,道:“他们认为,不时之物不食,此乃违背天地时令之物,食之有伤身体根本。”虽提及天子与儒家之说,常岁宁的神情却并不严肃或忌惮,而是笑着问元灏:“那你呢,你是如何看待此种说法的?”得她此言,元灏才敢略放低声音道:“小子认为,相比此中所‘伤’,饥饿和霉变、腐坏之物带给人的伤害更为直观严重……更多时候,百姓于饥寒时,有东西饱腹,才更为重要。”他并不直接反驳所谓“不时之物”会伤人的说法,因为如今他也无从证明反驳。他只说自己认定的:“再者,温棚种植之法,若果真是为‘逆转时令’之法,那也是为一大进步,若能深入钻研,说不定能带来新的思悟。”纵观古今,一种全新之技的产生,影响的通常不止是这件事物本身,而是可借由此中带来的技术进展,衍生出更宽广多面,意想不到的影响。元灏说罢,未听到常岁宁的回应,赶忙抬手施礼:“这些皆是无际空口而谈,或不可取,大人听一听即可……”“不。”常岁宁回过神来,笑着道:“我认为甚是可取。”她方才一时走神,是因想到了自己——严格说来,她不就是最大的“反时令”之物吗?像她这种阴阳逆转者,都可存于世间,这些漂亮新鲜的菜,为何不能呢?或因自身太过新奇,常岁宁对新奇事物的接受程度,便也远远超过常人。且正如元灏所言,此菜不仅只是菜,而代表着一种全新之技的出现。若面对新鲜事物,只一味恐惧于它带来的不可控,便拒绝,逃避,那么这个世道,便很难有她想要看到的进展。这也是当初她一下便被沈三猫吸引的原因——心存好奇是世人探究万物的起源,新与奇才能带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