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璟渐贫,无力奉养
岁宁偶尔还是会向骆观临询问几句。如此谈了一个多时辰,进了申时之后,喜儿来送茶点。常岁宁饮了半盏茶,忽有人来传话,经阿稚禀到她跟前:“女郎,前面有人登门求见,据说姓郑,自称与女郎早有约定,此行是赴约而来。”常岁宁反应了一下,眼睛顿时亮起,连忙赶去相见。见她去得匆忙,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王岳不禁道:“这贵客什么来历,竟叫大人如此看重?姓郑……老钱,你可知是何人?”听王岳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骆观临乜他一眼:“喝你的茶,做你的事吧。”没他王望山不打听的。骆观临面上不做搭理议论,心中却也在暗自思忖,提到郑姓,自然免不了会想到天下第一大郑姓,荥阳郑氏……郑氏去年险遭灭族,之后侥幸保得一线生机,免罪的族人却也皆被尽数驱逐出了荥阳,据闻如今多在四处寻求出路……今次来客,莫非与这个郑姓有关?常岁宁快步来到了前厅。等候在此的来人身着灰布长衫,短须看起来在来之前特意修剪过,形容素朴,气质儒雅沉定。听得厅外的行礼声,他忙转身看来,抬手施礼:“常刺史——”“郑先生。”常岁宁走到他面前,抬手扶起他的手臂,笑着道:“先生终于记起去年的荥阳之约了。”郑潮抬首间,也露出笑意:“劳刺史大人还记得在下。”“观沧先生如此大才,怎能不惦念。”常岁宁抬手引着郑潮落座说话,边道:“一年未见,先生清减了。”郑潮口中寒暄着,落座下来,这间隙他也打量了常岁宁一番,一年间,她又长高了些,节度使官袍华服加身,叫她眉眼间的气势愈发无从敛藏了。郑潮在心底暗叹一声,荥阳一见时,他便知这女娃绝非池中物,但对方短短一载间的成就,却依旧出乎他的意料。他一路往江都城而来,走了多久,便听了多久有关她的传闻与功绩。待进了淮南道,那些声音便更是喧嚣,如此一人,实乃世所罕见。二人坐下喝茶说话,常岁宁便闲谈着问起郑潮这一年来的见闻,又道:“我在江都也偶然能听到先生的消息,先生游历四方,无私授学,所到之处,上下无不折服称颂先生之德。”这位郑先生此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说了镀了层金也不为过。听得此一句“上下无不折服先生之德”,郑潮笑着道:“哪里哪里……”虽有夸大,但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因他广济天下寒门文人士子,在民间的确有了些好声名,所到之处,那些权贵势力,或文人们便多予他礼待,或出于真心结交,或出于借他拉拢人心……此为“上下无不折服”中的“上”。至于“下”么,这乱世中,则多亏了外甥借他的“武德”傍身了。外甥给他的不单是“武德”,还有他保持清高无私的资本,让他从不接受旁人的资助赠给,反倒还能时常资助他人,于是名声德行愈发厚重……只是这“资本”,如今却断裂了。想到这里,郑潮心底叹息苦涩。约四五个月前,令安的资助忽然缩水,再隔一月,愈发微薄,同起初的财大气粗相比,好似从一座金山,变成了两串铜板。一并送来的还有令安的来信,信中,令安惭愧地表示:【军中开支甚大,璟渐贫,已无力奉养舅父】这对郑潮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孩子,积蓄既然不多,之前倒是早说明白,他也好省着点花啊!看先前给钱那架势,他还以为花不完呢!外甥的“断供”,让郑潮从钱财自由,到过于自由,自由到钱财已不愿再受困于他的荷包内。俗话说,由奢入俭难,更何况他本就是世家子出身,委屈冷眼虽然受过,但缺钱的苦,他一日也没真正尝到过。起初,郑潮还有勒一勒裤腰忍一忍,且作苦修的想法,但他很快发现不是那回事。车马吃住都用银子,他不单要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外甥赠他的那些“武德”……一群暗中保护他的护卫。从前他未曾在意,缺钱后才发现,那些人个个能吃得很,吃得他汗流浃背,心神不宁。他开始试图接受途中“知己”们的赠予,但令人心寒的是,他之前不受他人赠给的美名已经传开了,众人渐渐觉得赠他金银,是对他的一种折辱,于是再无人敢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好歹还愿意请他做客吃饭。但也不是每天都有人请的,于是郑潮的游历状态,很快从拮据恶化成了贫瘠。若非如此,他也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来江都投奔常岁宁。聊到后面,常岁宁示意喜儿退了下去换茶。随着喜儿退出去,厅内其他下人也会意地无声退下。“于荥阳分别时,郑先生提起过,欲寻可安天下之人,不知如今先生心中可有人选了?”常岁宁拿请教的语气询问。郑潮不置可否地一声叹息,好一会儿,才道:“据在下看来,如今势力分裂严重,倒只有益州荣王府,稍显归心之势……”他不避讳地道:“这一路来,许多人私下同我提起过荣王之德,我也在益州附近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