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雅,大雅啊
便也被重新启用。启用之初,他所任不过七品武职,而这一年多来,帝王不断清洗各处,致使京中官职调动频繁,出现许多空缺,鲁冲有着出众的能力,又得昔日同僚好友举荐,便入了禁军处。京师禁军,分十六卫,彼此间互不统属,鲁冲被调去的是十六卫中的左屯卫。大半年间,他表现十分出色,得以从正六品升至四品下,今任左屯卫中郎将之职。常岁宁听罢,笑着道:“如今当改称鲁将军了。”鲁冲神情感激:“在下能被重新任用,皆因常刺史昔日之恩。”若当初没有面前的少女设局定明谨之罪,他只怕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害死女儿的仇人被斩首,也注定只能落魄地过完下半生。人之际遇转变,有时只需要一个贵人的出现。眼前之人于他而言,既是贵人,也是恩人。而这位恩人自身的“际遇”,也令人惊叹至极,他在京师屡屡听闻前方传回的消息,都深感不可思议。鲁冲一肚子话,很想与这位不可思议的恩人多叙一叙,但见玄策军的那位将军走了过来,他同样道谢之后,只能暂时回车中歇息。“不曾想竟会在这里遇到常刺史!”虞副将甚觉惊喜之余,从怀中掏出两封信笺:“如此正好,便不必劳烦魏侍郎从中转交了!”常岁宁接过,从信封上的亲启字样就能辨出这两封信分别来自何人——“辛苦虞将军了。”常岁宁道了谢,寻了只小马扎,在医士们用来煮沸水处理伤口的火炉前坐下,烤暖了手,先拆了崔璟的那封信。——阿兄那封更为厚实,想来絮叨居多,若想看正事相关,理应先拆崔令安的。但崔令安这封信上提及的正事也不算太多,末了,竟还让她安心“冬眠”?看着那“冬眠”二字,常岁宁露出笑意,只觉浑身都暖腾腾的。前方,何武虎山贼旧习大爆发,已带着下属将叛军留下的兵器马匹“搜刮一空”。元祥和长吉都去帮忙搬抬叛军尸体,清理道路,二人腿脚干活之际,嘴巴也未闲着,而在今次这场言语交锋中,长吉显然落了下风,以至于恼羞成怒,就差挥拳头了:“……崔元祥,你休要欺人太甚,真将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元祥满眼挑衅:“那你自己将这些尸体搬完,扎一个时辰马步,将这两座山上的积雪统统啃个干净,再去林中抓百十只野兔回来烤了给我吃——我看你做不做得出来!”面对如此智障发言,长吉气得嘴唇颤了颤,彻底一败涂地。他怎么也未曾想到,崔元祥打仗这么忙,竟还有空闲淬炼嘴上功夫!这厢,常岁宁刚要打开阿兄的信时,唐醒走了过来,道:“大人,那洪郴尚有一口气在,不知要如何处置?”“既没死,暂时便别让他死了。”唐醒应下。因治伤和众人取暖都需要热水,四下烧起了更多的火炉与柴堆,这些取暖之物大都是使臣们的车马上所携带着的。炭火和柴禾燃烧间发出噼啪轻响,偶尔迸溅几颗赤色火星,常岁宁对着炉子总算看完了阿兄的来信。正要将信纸收起时,有人递了只空茶盏到她面前。常岁宁接过的同时抬头看去,只见是魏叔易。他换了干净的披风,发冠看起来也重新整理过了,一如他的心情。他在常岁宁对面坐下,拎起炉上茶壶,为常岁宁倒了盏热水,也为自己倒了一盏。他看起来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自如:“方才惊魂未定,还未向常刺史道谢。”常岁宁并不在意这些,捧着热热的茶盏,道:“我正想去寻魏侍郎——”魏叔易隔着火炉看她,见她面容在火光映照下更添几分暖意,心中恐惧又淡了几分,想着,怎么瞧也只是个世间之人……人之所以惧怕鬼,难道不是因为鬼相可怖,而又时有挖心饮血害人性命之举吗?可她既不可怖,又不曾挖心饮血……应当不曾吧?魏叔易紧握着茶盏,强行告诉自己——不曾,不会,不可能。“……魏侍郎?”魏叔易猛地回神,轻咳一声,佯装镇定道:“方才未能听清常刺史说了什么。”常岁宁便重复一遍:“我想带走洪郴,想请魏侍郎请个方便。”魏叔易点头:“自无不可。”他未有问她将人带走是何用途,想来大致是用来审问,但片刻后,他到底是低声问了句:“常刺史何故放走康家八郎?”常岁宁有些稀奇地看向他——怕成这样,还能有这份心眼子,不愧是他。“我觉得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魏叔易听常岁宁这样说,心中大致有了数,很配合地道:“如此,我便只作不知此事,让他们也不再多做探究。”他口中的他们,自是指众官员和那些禁军。“多谢了。”常岁宁点头,低头喝了口热水。魏叔易一怔,下意识地问:“这水,这壶,干净吗?”常岁宁抬眼看他:“不干净?那你倒给我作甚?”魏叔易:“……自是让你暖手用的。”他怎会倒这样的水给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