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欲登真,先悟凡
二天早晨,又是家庙。
“赵雅的夫君死了。”
温小芩依旧坐在门槛上,说道“她的夫君投敌,被我方的夜不收抓住,送回了昌平斩首。”
“赵雅不堪受辱,孤身一人来到军前,服毒自尽。”
“姜祁。”
她抬头看向了姜祁,泪眼朦胧。
“她死了。”
姜祁抿着唇,低声道“节哀。”
“我想拜托伱一件事。”
她说。
姜祁点头,“好。”
温小芩来的快,走的也快,她并不是回来探亲的,而是戍边。
说来可笑,原本属于腹地的昌平,如今成了边境。
赵国的疯狂为它续了命,但国土的丢失依旧无解。
温小芩回到了战场,却留下了一个孩子。
赵雅的孩子。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叫做赵麟。
这个名字是温小芩起的,她说,赵麟父亲的姓氏不配挂在这个孩子身上,而陈麟是她最佩服的人。
所以这孩子叫赵麟。
“姜伯伯。”
赵麟对着姜祁叩头。
从这一刻开始,姜祁的生活里多了一件事。
教导赵麟。
十年的时间匆匆而过。
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
赵国依旧败了,但那疯狂的全民皆兵,终究是留下了一口气。
谈判,割土,赵国付出了三分之二的国土之后,苟活了下来。
温不胜死了。
温小芩没有回来,因为当时正是谈判的最紧要关头。
她率领的八千人,已经是赵国最后的精锐之一,需要在战场上打出足够的局部胜利,来作为谈判的筹码,以及赵国最后的尊严。
赵麟为温不胜带孝,而姜祁则负责诵经超度。
温不胜在早些时候的弥留之际,留下了遗嘱,拜托姜祁照看温家的一切。
如果温小芩能回来,自然万事大吉,如果回不来
“道长可自取之。”
这是温不胜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葬礼之后一个月,温小芩带着满身的血污回来了。
她在特意为她保留的灵堂待了一夜。
早上与姜祁见了一面之后,便再次奔赴战场。
她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为赵麟指婚。
姜祁为赵麟举办了婚礼。
又是十年。
边境终于稳固,温小芩却还依旧在戍边,只有一封封的书信时不时的递回来。
姜祁也已经四十九岁了,头发变的花白,依旧守在温家的家庙里。
连孩子都要结婚的赵麟负责给姜祁送温小芩的书信。
但在他看来,姜伯伯的态度很奇怪。
按理来说,看到朋友依旧活着,而且依旧是那样的没心没肺,姜伯伯应该高兴才是。
但每一次赵麟来送书信,姜伯伯都是默默的收下,然后说一句知道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赵麟有些记不清了。
但到了这一年的冬天,他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温小芩五年前就死在了战场上,这五年里的书信,都是早就写好的。
随着时间推移,越发老旧的信纸,就是最大的破绽。
姜祁封禁了法力,但眼力却不缺,更不是傻子。
赵麟忐忑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五十岁的姜伯伯。
“知道了。”
姜祁依旧是简单的三个字。
温小芩没有尸骨留下,想要在一万铁浮屠的冲锋中留下尸体,是一件奢侈无比的事情。
他在家庙后面为温小芩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至于温小芩的牌位,自然是送进了祠堂。
姜祁看着那衣冠冢,神色有些茫然。
区区几十年而已。
印象中那个爽朗的姑娘,那个在渡口显摆功夫,一口气吃两斤肉,一只烧鸡的姑娘,似乎只是昨天才认识的。
“可这就是一生。”
姜祁喃喃自语着。
他站起身,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
漫天大雪中,满头白发的道士仿佛和这天地融合为了一体,他已经五十岁了,在这个时代,是毋庸置疑的老人,身形也佝偻了下来,只有那大红的道袍依旧鲜艳。
他迈步前行,一步一步走的极为扎实,每一步迈出,身姿便挺拔一分,白发便染黑一丝。
风雪中,老叟迈步九十有九,步步皆是墨染白头。
到了第一百步,原本的白发道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那意气风发的俊雅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