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灯
女人极像。
只不过,她是及腰直发——因为她昨晚洗了头,头发洗直了。
靠着微弱的灯光,祈旸往巷子里走。
心里冷哼:嗬,这渣男眼光还挺“专一”的。哦不,呸,是滥情的渣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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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住在巷子里的人家所剩无几,大多是老人,只要他们在家,晚上屋檐下的灯就会开着,给自己也给别人照亮。
抛开之前的插曲,在稀落灯光的指引下,祈旸惴惴不安地走到巷尾的一户人家。
她低头看向水泥台阶。
上面有一对小狗的脚印,脚印下面歪七扭八的印着两个字——欢欢。
祈旸深呼吸几下,敲响了不锈钢门。
门内一时没有动静,她没敢再敲,耐心等着。
片刻后,里面传来了动静。
“来了。”
短短两个字,隔了九年,近十年。
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变低变哑了,但还是熟悉的语调。
祈旸鼻子发酸,她咬唇把眼泪憋回去,轻声应道:“嗯。”
细簌的摩擦声和手电筒的光透过门缝,祈旸一动不动地盯着门。
门锁转动,门被推开,门后的人走出来。
武芳把手电往地下照,看了一眼怔住的祈旸,又移开,语气里有些抱怨的情绪:“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祈旸喉咙发紧,她低头抬起手上的袋子,低声说:“我先去看了外公和欢欢,顺道买了点李记炒米。”
武芳转身往里走,低低笑了一声:“胆子大咯,都敢晚上摸黑去坟地了。”
“门口檐下的灯是坏了吗,我刚看没亮,还是没开?”祈旸轻轻带上门,跟在后面,偷偷抹了下眼睛。
武芳把手电筒的光向身后打,回答道:“去年国庆就坏了,一直没换,不用管它。”
几平米的院子里全是菜,辣椒、菠菜、青菜、香葱,还有几盆花草,大大小小的泡沫箱几乎占满了空间,只余下两脚宽的过道。
“是缺肥了吗,有的叶子发黄了。”祈旸问。
“最近没打理,懒得弄。”武芳不甚在意道,迈上几级台阶,她把手电筒向后递给祈旸,祈旸接过,把光打在厨房的门锁上。
武芳眯眼从一串钥匙里挑出一把,对准锁芯打开门。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哪怕只是在院子里坐着,她都会把厨房和卧室的门锁上。
一切都是熟悉的陈列和摆设,餐桌还是那张低矮的,穿过厨房右转,面前是一面大柜子,上面放各种各样的空酒瓶,下面放鞋和杂物。左手边是卫生间,右手边是卧室。
这就是外婆家的全貌了。
卧室进门的左边台子上放着一些供品,祈旸找空把炒米放下,闭眼双手合十对着外公的照片说了几句,然后又鞠躬拜了拜旁边的菩萨。
“老头子,你最喜欢的小外孙女回来了。”武芳调高了电视音量,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祈旸听到这话再克制不住,跑去卫生间待了一会,出来时眼眶泛红。
她回籁沉一定会来巷子,绕到后面先祭拜外公,再远远的从巷口等待时机看看外婆。
武芳面容慈祥,性格却倔强刚烈,近十年过去了,岁月似乎只把她的嗓音变嘶哑了些,脸上加了几条皱纹,其余都没变,连脊柱都没忍心压弯分毫。
祈旸从不曾进来,便看不见外公的照片。现在见到了,对着照片,脑海里他的长相却没有变得清晰。
记忆里的人褪了色,蒙上了名为遗忘的雾,怎么想都抓不住细节,只施舍般留下模糊的轮廓。
武芳坐在藤椅上,扶手的藤皮已经破烂发黄,她表情安静地看着电视,仿佛没有察觉到祈旸的异样。
祈旸有些无所适从,沉默地站在门口。
武芳瞥她一眼,下巴往旁边垫着毛织垫子的板凳一点:“坐这。”
祈旸慢慢走过去坐下,不知道做什么也看着电视。
武芳在看抗日剧,她一向喜欢,到了广告就调台到戏曲频道换换口味。
武芳哼着调子,问祈旸:“你来你弟弟知道吗。”
“知道。”祈旸回答。
武芳诧异:“你妈说的?”
祈旸摇摇头,如实说:“不是,她不让我说,怕林乐乐也吵着要来。我偷偷告诉他的,不想骗他。”
“也是,”武芳不经心笑了笑,调整了下坐姿,藤椅随之发出声响,“你妈这个人就爱这样。”
祈旸低眉,捏着手指,思绪被扯远。
……
“嘶——”
程霁忍不住往后躲,“妈,你轻点啊。”
程虞故意手重,给他按上创口贴,表情骄纵道:“娇气什么,不就一道小口子么。”
程霁动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