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

“灵燕，把我的披风拿来。”

“是，殿下。”

灵燕走进殿内，将挂在架子上那件雪青色绣着睡莲的披风取了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走到晏长离身后，为她妥帖地披上，再绕到前面系好披风领口的丝带。

“我出去一趟，你跟着我。”晏长离轻声道。

暮春的夜晚，露水深重，寒意料峭。宫灯在青石板路面上投下花影，随着凉风轻轻摇曳。

灵燕提着莲花状灯笼，走在晏长离身前，穿过御花园，走进另一片宫殿中，漠兰使团就居住在这里。

行至崇文殿门口，晏长离停住了脚步。宫殿那铜绿色的门微微敞着，留了一条缝，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你在门口等着，我自己进去吧。”原材料对灵燕说道。

“殿下，你一个人可以吗？”灵燕闻言，有些担忧，“奴婢听闻，这漠兰大王子不是善茬……”

“放心吧，我作了准备。”晏长离笑道，伸手推开了那扇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崇文殿很大，分为西殿与东殿，中间还有一个花园。清池旁的亭台上，挂着盏漂亮的宫灯，在夜色中洒下一片清光，而亭中坐着的人已经等候许久。

“公主殿下真是叫孤好等。”

拓跋慕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轻笑着道。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随意地坐着，微卷的长发尽数披散，相比晚宴时的模样更添了几分野性。

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晏长离突然想起了她曾经在深山中遇见的野狼。

“抱歉，来晚了些。”她缓步走进亭中，在拓跋慕灼灼的注视之下提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我自愿罚酒一杯。”

这酒是拓跋慕从宫外带进来的烈酒，度数不低，这一杯喝下去，晏长离白玉般的面颊微微浮上一层浅淡的绯红。

拓跋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面容：“公主倒是自觉。”

晏长离撩起裙边，在拓跋慕对面坐下：“如此春夜良宵，风月无边，大王子不如也饮一杯？”

“那是自然。”拓跋慕爽快地给自己杯中倾满了酒，一饮而尽。

亭子中的石桌很大，除了几壶酒外，还摆着几盘形状各异、颜色缤纷的糕点。

“听闻你们中原人爱吃这些。”拓跋慕取了块桃花糕扔进嘴中，皱了皱眉，“孤吃着却是甜得发慌。”

“漠兰与大晟饮食风俗不同，大王子吃不惯也是正常。”晏长离也拿起一块，优雅地咬了一小口，“不知这几日饭菜用得可还喜欢？”

“还不错，就是份量小了些。”拓跋慕看着晏长离端庄的模样，戏谑道，“你们中原人实在有趣，惯有好几副面孔，那位温文尔雅的祺王如此，公主也是如此。表面上这般端庄自持，竟然会答应异国王子的深夜邀约，公主就不怕，孤对你做些什么吗？”

捕捉到了拓跋慕话中的关键词，晏长离心头一跳，却依旧不动声色：“我自然相信大王子是正人君子……大王子素来被称作漠兰雄鹰，生得又如此俊美高大，我之前早有耳闻，见面后更是对大王子心生仰慕，大王子邀请，我自然是要来的。”

美人眼神温柔似水，虽然知道这话不可全信，拓跋慕还是禁不住心头一酥。

“……公主说的话可真叫孤心花怒放。”他低声道。

“既如此，大王子便为了我再多喝几杯。”晏长离拿起拓跋慕面前的空酒杯，为他倒了杯酒。晏长离纤白的手指搭在杯沿，溅出的酒液微微浸湿了她的指尖，在拓跋慕的视野盲区，一颗米粒大小的红色蛊虫没入了酒中。

“喝吧，大王子……”晏长离将酒放到拓跋慕面前，举起自己的酒杯与他一撞。

拓跋慕毫无怀疑地拿了起来，与她共同饮下了酒： “公主亲手倒的酒，滋味都更好一些。”

酒壶很快便空了，好几杯烈酒入喉，拓跋慕虽不至于喝醉，却也没刚开始那么清醒了，眼前雾蒙蒙的，像踩在云端一般。

奇怪，他以前好像没那么容易醉，拓跋慕有些茫然地想。

“听闻大王子还有七个弟弟，各个文武双全，议和这种事，为何要大王子亲自来？”

“公主有所不知，孤不过表面上风光，时时刻刻都要警惕着不被任何一个弟弟拉下来……如果被拉下去了，等待孤的下场便只有被撕咬吞噬。这次来大晟，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孤自然不愿意拱手让人。”

拓跋慕的语气中竟带了一丝惆怅。

晏长离却并不关心他的伤春悲秋，只是问道：“哦？不过是因战败来议和，大王子为何说这是好机会？”

拓跋慕隐隐觉得这些事不能告诉晏长离，但下一秒，这个意识便模糊了，心中只剩下一个声音，便是叫他如实回答面前之人的问话。

“……因为，有人出卖大晟，要与孤合作，这块肥肉，孤势必要拿下。”

晏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