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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初七年的新春,来得要比往年早一些,节前的氛围也比往年沉重一些。
太子楚昇献言,皇室成员们应在此时担起职责,入寺祈福、开棚布施、深入百姓家中走访,以示与民同心,提振举国士气。
这条提议很有新意,却也符合太子亲近民间的做派。
虽然士庶分明,但百姓始终是天子的百姓,永初帝正好也想试探一下世家的态度,便接受了提议,让楚氏成员自行选择亲民路线。
于是皇子和王爷们纷纷热情洋溢地走上街头,挖空心思斗艳争奇,私底下却无不埋怨太子心机深沉,临近年关了还给他们挖坑。
圣心难测,谁知道他们做到什么程度才是“正好”呀!
他们十分想抄一下沛王的答卷,可沛王却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按兵不动。
楚扬并非有意违抗圣命,实在是瑾瑶这一胎反应太大,他无心旁顾。左右这次的考验只针对皇子们,他这个“皇叔”只需做做样子就好。
瑾瑶反应大,孩子长得也慢,三个月出头,全无变化。楚扬便赶在节宴前,在府前又摆了次流水席,带着她走了一圈,一则应付上了差事,二则也当是给未出世的孩子积积福。
瑾瑶去过街市,只是彼时作平民打扮,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掩去了周身风华。此番盛装打扮,一现身人前,即引来一阵骚动。
她罗裙委地,广袖翩翩,披帛轻舞,瑞雪半掩,小山重叠,鬓唇摇曳,又以异域面纱代替羃篱,露出一对剪水秋瞳和额上的青鸟翠钿,结髻高耸,宛若神仙。
她举止从容又带着几分随意,不似寻常贵女那般矜持刻板,说话虽不多,凡有人问,必有简单应答。看在人们眼中,只道是沛王妃举手投足尽显世家风流,待人接物却全无士庶之分,亲和又自然。
流水宴后,如今的沛王妃、前朝的玉华公主,一时间成为上雍城里热议的焦点。她的身世和故事,也在街头巷尾的口口相传中,被渲染得神乎其神。
楚扬的本意是让瑾瑶循序渐进地成长,在沛王妃的位置上,凭她自己的魅力获得尊重爱戴。百姓认可她,他乐见其成,但他们认可她的缘由和表现,却实在无法令他与有荣焉。
谁喜欢一出门就看到家门口堆满供奉啊?他家又不是道观、土地庙,更不是送子观音寺!
沛王家门口的事,自然瞒不过永初帝。
不待皇帝发作,楚扬就自己跑到哥哥跟前装痴卖乖、诉苦连天。
他不得不承认,这回真的是大意了。
东宫至今未有婴啼,皇帝对“送子观音”一事难免仍存着些芥蒂,这还是小事,更为重要的是,得了“神女”的是他楚扬,而不是楚家的皇帝、皇子。
“兄终弟及”似乎成了先梁的魔咒,就算永初帝不担心自己的弟弟,谁敢保证,耳根子绵软的太子一定不会担心自己的小叔叔?
太子的担心深了,就会变成皇帝的担心。
楚扬做过儿子、也有子女,十分清楚一个父亲可以为自己的子女做到什么程度。
所幸任何一个地方都不缺游手好闲之人,楚扬快刀斩乱麻,抓了几个传播怪力乱神之说的神棍,又挑出几个无赖扣上“妄议皇家”的帽子处置了,方才将事情平息了下去。
可是,他终究是忘了,那些无法证伪的流言,越是被压制,就越容易演化成一些人的狂信。
明面上,沛王府门前和皇帝耳朵旁边是清净了,私底下,瑾瑶的木雕小像却在民间隐秘地传播开来。
待传到楚扬这里,木雕都离谱地有了药师菩萨身、观音菩萨身、瑶池金母身、女娲娘娘身了。
民间的审美有些伤眼,信仰体系也乱七八糟,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雕像竟真的同瑾瑶有两三分的相似。
可她出入时都是戴着面纱的呀!
一番明查暗访下来,竟让楚扬意外地接上了一条断了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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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匠站在下首,瑟瑟发抖。
楚扬清退兵卫,走到他身边,一派平和地说:“本王不会杀你,请你过府只是想知道,你因何将本王的王妃雕得如此惟妙惟肖。”
雕匠“噗通”跪倒,涕泪交流:“小民实乃无心!无心之失!求王爷恕罪!”
楚扬颔首:“恕你无罪。站起来说话。”
雕匠起身站立,垂首看地,呐呐不言。
楚扬便笑道:“言之有虚、言之不尽,俱是死罪。”
雕匠腿一软,又跪下了。
楚扬也不逼他,耸耸肩,唤了声“丁奇”。
随着一声雄浑的“在”,熊状黑影立时出现在雕匠身侧。
雕匠打了个寒颤,叠声道:“说、说、我说!小民什么都说!”
楚扬坐回原位,听雕匠娓娓道来。
“小民原是北迁孤儿,幸得主家收留,做了杂役。主家姓张,虽非世家,家境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