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连
“咱们这样的人家,和衙门打交道,若没有实实在在的关系和利益纠葛,就得小心谨慎,哪怕当年老爷子帮了谢长史的大忙,有这层关系在,可一来老爷子已过身,人死如灯灭,二来情分这种东西,是会渐渐消磨的,不能太指望人家,一不注意,反而觉得是咱们顾家挟恩图报,就难堪了,故此这么多年,为父一直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入仕,给咱们顾家撑撑门面,以作倚靠。”
顾珉难得说这么一大通话,说完,也就到前院书房门口了。
门外檐下的灯笼亮起,或明或暗,半掩地照在紧随其后的顾云承脸上,眉眼一垂,片刻之后,才听他道:“儿子明白。”
父子俩进了门,迎面墙上挂着一副蟾宫折桂的画,是解秋池新临摹了送来的,乡试在即,也是应景。
顾珉站在画前,昂首道:“徐家的事,自有为父处理,你这些日子还是要以乡试为重,且不说其他,若此次你能考中,得个好名次,拜个好恩师,此事你也不用旁敲侧击地来问我了。”
顾云承知道这是父亲在提醒,甚至敲打自己,这些日子放了太多心思在舅舅家的事上,确实有些懈怠了。
可那毕竟是自己亲舅舅,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顾,虽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些,五妹妹曾提醒过自己,如今听父亲说的直白,顾云承知道是自己本末倒置了。
的确,没个功名,他连衙门的门往哪儿开都不一定知道个清楚,更不论问些什么话。
“我明白了,父亲。”
顾珉随即朝他摆了摆手。
顾云承心里神会,离开书房后,便回到自个院子,沉下心思,以备八月的乡试。
次日,得知此事的顾青梧也是松了口气。
她就怕徐家的事惹大哥焦虑忧思,连乡试的不顾了,那才叫麻烦呢,至于徐家的事,她去信问了解秋池,那人只回了两个字:无妨,剩下的话全是在抱怨陈夫子近来严苛不少,功课布置的太多,从早到晚,且吃的还不合胃口。
放下信来,顾青梧想了想,起身去厨房,做了道糕点,连带着回信,交给竹心,让她送出去。
竹心得了吩咐,笑了笑,提着食盒就往外走,过二门时,却见迎面来人,识得是孟家夫人和表小姐,两者的脸色都不大好看的样子,便退到一旁,待人走过,才好奇地盯着那背影瞧了片刻,转身先办事去了。
至于孟夫人来所为何事,回来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倒不急于一时。
东院。
徐氏这些日子惦记着娘家的事,夜不能寐,脸色便差了,再加上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的肤白水灵,一早起来,乍一瞧镜子,忽然觉得好似老了十岁的样子,吓得人又要躺回床上休息,可睡是睡不着的,翻来覆去,折腾许久,今儿便起的迟了。
这会儿才刚用过早饭,就见妹妹带着侄女进来,一见面,二话不说就先哭了起来,吓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又是怎么了?
待安抚住孟徐氏,见她只顾抽泣,又不答话,徐氏只好问侄女孟婉晴道:“这又是出什么事了?”
“这…”孟婉晴脸色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了。
“孟庭春他要纳妾?”徐氏一听就皱了眉头。
孟庭春,正是孟徐氏的丈夫,孟婉晴的父亲,原是个家境破落的穷书生,当年徐父见他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前途可堪,便将嫡女下嫁,嫁妆什么的自然不必多说,又另外给了不少家资,助他安心读书,考取功名。
那时年少情深,说的好听,必不辜负,这些年碌碌无为,倒也这么过来了,谁知在这个时候竟然打起了纳妾的主意。
见女儿把事情都说了,孟徐氏也收了收眼泪,哽咽道:“这男人嘛,三妻四妾的也没什么,以前我也替他买过几个俏丽的丫鬟收在房里,或是识些笔墨的女子跟他红袖添香,这些倒也罢了。”
“那你哭什么?”徐氏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既想的通纳妾之事,还有必要跑到自己这儿来哭嘛?
孟徐氏却道:“他这次纳的,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接过来了,当着左邻右舍的面进得门,还要摆席庆祝,我晚上从娘家回去才知道此事,去找他理论,他吃醉了酒,怪我善妒容不得人,又说如今徐家吃了官司,只怕树倒猢狲散,我没了倚靠,来日也不用看我脸色,让我别管闲事少操心。”
徐氏听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看着徐家出事,就迫不及待地要落井下石,什么纳妾善妒,不过是借口罢了。
她很是不忿,可又想起自己老爷,徐家出事后,也是一副不愿沾边的态度,不由得心气一散,搂过妹妹安慰起来。
姐妹俩在一块儿伤感着,一旁的孟婉晴却有些尴尬,劝又不是,不劝也不好,索性先退出屋子,到外面透透气。
谁知一出门,才见顾飞鸢在门口站着,一身榴色镶了银边的云纹对襟长裙,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