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送归
邛州到夹门关路程不到七十里,却尽是狭窄的山间道路,日出即行,蜿蜒曲折,黄昏才得望见关城旁边东夹山上的宝塔。
张应兴率兵,一路看守押送着一路还陪伴曹勋闲谈。
毕竟两人一般的官宦人家出身,张应兴在邛州快年把了,南离未到时就常与曹勋通好,因此一路直到了雅州境内,才目送曹勋离去。
这时曹勋竟觉得这个自己昔日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滇边小武官居然越来越顺眼,日后拿了邛州可以提拔一番。
而在最后率兵跟随又时不时登高远远观察着这一切的南离却向韩羽令道:
“先不必回城,我们跟在曹勋后面,去一趟夹门关!”
夹门关,乃曹勋屡败陈登皞之地,是西川进出雅州的唯一通道,曾先后被陈登皞、余飞所据,最后洪雅土寇余飞为曹勋所败,如今才被曹勋占据,这也是南离不曾料到的一个意外。
当初他写信邀约曹勋、杨展,其时夹门关尚且路通,余飞虽与陈登皞战过,只是为了争夺夹门关地盘,但并不与南离为难。
其实南离初据邛州,双方位置切近,多曾书信往来,他也知邛雅商旅以此相通,他坐着收钱岂不是好。
谁知曹勋不管那个,接南离的好意来信居然就即刻出兵赶走了余飞,直抵邛州城下,余飞兵败后则窜回了洪雅飞仙关附近的花溪乡老巢。
向成功、余飞以及陈登皞,还有刘学贵、刘学荣兄弟等等,都是摇黄、西军乱蜀之际会同乡里起兵,有时抗西,有时抗清,有时称奉大明永历号令,一旦离了乡土有时又行摇黄之事。
这些家伙乱糟糟鱼龙混杂,向左迈一步也许就是义师,向右迈一步也许就成了摇黄,若是退了一步就成了被当地豪绅收买利用的民团。
因此南离很赞成杨展招抚向成功,还收了刘氏兄弟等作为部众,这样对这些人马也是有个约束。
但他不赞成杨展的后续做法——只是给授官职,画定汛地,依旧兵还是那些兵,将还是那些将,没有进行彻底的改造与管制。
南离知道这是平定西川乱局最快的做法,但是他不打算也这么办。
因此对于陈登皞的乡亲,张应兴的老队伍,加上自己宝和寨一手拉扯出来的队伍,都进行了精选混编,又反复向诸将宣讲:成大事者,必得依托五湖四海。
对于四方的土寇、顽匪、民团之流,既不能不加甄别的一体剿灭,也不能不加约束放任自流,这一伙一伙的就得区别对待,把事做得细了才行。
在邛州立住脚,开展抚民屯垦的同时,南离密切关注着当地的、周边的各种武装,而余飞作为最大的一股无主武装,南离一直与其保持联络沟通。
余飞,洪雅人,智勇过人,曾纠合家乡丁壮依托飞仙关之险,据险抗敌,直到西营北走也无法将飞仙关击破,后来他好死不死非得离开据险自守的老窝,号称勤王,就要出去闯一番天地,却被曹勋于夹门关一击而破。
到如今这时节余飞虽然窜回了老巢,但也算闯出了名号,王应熊、杨展等文武大员纷纷拉拢,如今也号称曾被督师王应熊授予大明朝的都督同知。
南离鬼着呢,不管传言真假,每去信必以都督称之,曹勋就不管那个,管你大明的大清的,在我地盘还不听话上去就干。
当初南离带兵才占了邛州不久,就先是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致意余飞,晓以大义,解说当前的西川时局,劝说其共同抗敌,余飞也回了信,言辞间挺客气,称总镇赵兄,说明双方并无仇怨,但也不提受抚听令之事。
于是南离孜孜不倦与其书来信往,双方虽未曾谋面,但称兄道弟、神交已久,而且虽然余飞不愿受制,却也因南离的开解,解脱了与陈登皞冲突的旧怨,并且愿意开放夹门关,并约束部属,不得骚扰过往行旅。
双方的关系本来这么不咸不淡地维持着,因为成都清兵的变化,南离顾着北头,却与余飞一起被曹勋弄了个冷不防,这时南离才算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做明末军阀们之间的恶意,什么叫做惟力是视,什么叫做目无纲纪,什么叫做全无信义,这就是。
不是哪个都如杨展一般还看重个忠义二字,还顾忌自己的脸面。
不过南离也知,若不是自己圆转回寰,只怕杨展看自己也如曹勋看陈登皞、余飞一般的。
到头来这番使计策突袭击败了曹勋,最终还把人都放了。
诸将虽然对南离的高策不明其意,好在南离并非毫无原则地一律放还,愿留的自然留下,而衣甲器械,对不住,除了留给这些雅州兵沿途为了防备虎狼自卫的一小部分腰刀长棍之外,弓弩、火器、盔甲,当时就连死人身上的都扒下来了,回头为自家同袍兄弟分派。
曹勋所部盔甲不多,卫所兵没盔没甲,都是笠帽加号衣。
武勋们各自的家丁,除了亲随近卫,以及汉兵一式的明盔罩甲,之外的其余士卒多是轻甲,连土司兵也不喜那种北军常见的重甲臂手,爱戴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