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鸳
江皇后喜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
纵然贵为一国之母,殿内洒扫侍奉的下人却并不多,江淮每每来宫时,都是跟了她十几年的陪嫁宫女亲自来接应的。
而今日静秋穿过宫门来接人的时候,林若雪正被对面某人单手捏着小脸。
少女粉白饱满的脸蛋被玄衣的高挑少年一只手便轻松拿捏在掌中,鼓囊囊得像只小仓鼠,神情却并不很服气。
“江小侯你就别挣扎了,今日给皇后娘娘这份跪拜大礼,我说什么也是要行的。”
“你敢!”
少年五指收紧,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直到少女粉嘟嘟的小脸在自己手中彻底鼓得像个球。
“本侯再说一遍,不许行跪拜大礼。一会儿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不许擅自作主,你听见了没有?”
“没听见。”
林若雪眨巴几下小扇子似的睫毛,口齿含糊不清。
今日是她第二次面见皇后,比起上次的寿宴之上,如今和江淮一同进宫则更显郑重。
再怎么亲近,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诶!她当然要进门就行个大礼给娘娘留个懂事知礼的好印象啊。林若雪两颊鼓囊囊地十分坚定,江淮把她脸捏碎了她也要这么干。
少年的眸色果然深了,隐约还透着几分熟悉的冷。
皇后是他的亲姑母,宣了林若雪一同进宫,那就是首肯了他二人的关系,如今也算是半个江家人,江淮便坚持她必须与自己平起平坐,礼数也应一致。
他不用行大礼,那她也自然不用。
这是她头一回来宫内面见皇后,他不能让人将她轻贱了去,哪怕是只有一丝丝的可能,他也要捏碎在萌芽之中。
可偏生是这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又笨又犟,青天白日地要将他气死!
“林若雪,你是觉得如今是在宫中,本侯便不敢收拾你?”
他冷着声线将脸孔又对着她向下压低了几分,剑眉微挑,确定自己现下的神情看着十分严肃骇人,平日里学堂的公子哥们见了他江小侯冷了面孔,可都是要绕着走的!
可少女却明显并不吃这一套,她嘟着一张小脸,无辜地眨眨眼睛。
“对啊,你不敢呀。”
她没说错啊,他就是不敢啊。
这人平日看着生冷凶巴巴的,威胁的话也没少说,可哪一次真的硬下心肠对自己不好过?
没有啊。
林若雪歪着脑袋直愣愣地望他的眼睛,他难道觉得自己的故作生冷的威胁很怕人吗?好有趣哦。
江淮:………..
行,他咬牙切齿。
就是被自己惯坏了,小丫头片子的。
他冷哼一声收回手,反正自己也怨不得谁。
静秋忍着笑意走到二人面前时,少年正负气,他故意跟少女站得很远,冷冷抱臂而立,谁也不瞧。
“小侯爷万安,林姑娘万安,皇后娘娘请您二位进宫一叙。”
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子笑着站到了林若雪跟前,对着二人温和行礼。
林若雪下意识便匆忙回礼,侧头去看江淮,那人却并不看她,只转身行了几步到自己身前,淡淡颔首唤了声“静秋姑姑”。
江淮时常进宫,早就和皇后身边人十分熟络,静秋就也没太多话,回身抬臂为二人引路,“请吧。”
宫内,两人并肩站的地方是凤宁宫正殿。
静秋说皇后还在梳洗,叫他们小侯片刻,便屏退了所有宫人,自己也退出殿去,从他们身后“吱呀”一声闭上了漆红的大门。
林若雪望望四周,朱红的漆羽石柱绘着几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她鼻子动了动,嗅到殿内萦绕的暗暗的香。
这种香她是熟悉的。
她曾很多次在江淮的书房里闻到过这种味道,连带着少年的衣带上也沁得是这种清幽的松柏味。
她下意识便侧目去看身旁站得笔直的江小侯。
高门子弟果然是不同凡响。平日里再怎么闹腾,关键时却是比谁都肃然知礼,上位不宣,他便不动,身姿挺阔地站在那里等候,如竹如松。
林若雪偷偷望着面如冠玉的少年,她莫名觉得,这样的松柏香味十分衬他。
而也在这样的一瞬间,她突然又察觉到,其实是门第差异悬殊得吓人。
江门望族,纵然是江淮这样武德充沛不拘小节之人,也在吃食香料一应用度上颇为讲究。用皇后亲赏的香料,穿圣上御赐的绫罗。什么时候想要面见了,便能随时临门一脚直达天听。
林若雪定定地望着脚面,玉石铺就的地板在她足下泛着幽冷的光。
在这种光里呆得久了,有时难免会忘了,江家的门,本就高得骇人。
她十指逐渐攥紧了,身子也下意识得比方才僵硬了几分。
珠帘在不远处轻轻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