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雪 四
孟湘湘移开眼,“方才在我的苑子,世子问过了。”
对方声音又低了些,“还记得我说过,会一起查桃山的事吗?”
并非孟湘湘把这档子事忘了,实在是明婆子看得太严,她无从下手。眼下郑子潇提起来,恰好合她心意。
“我们要去的是桃山?”
郑子潇道:“对,去大凉乡掩人耳目,走小道转桃山,到时候姚仇会接应我们。”
“可是为什么要遮遮掩掩?”
郑子潇仿佛想起什么,轻锁眉头,“没什么,以防万一罢了。”
桃山的事本就扑朔迷离,又有正信窃图在前,谨慎些也好。
孟湘湘仍是觉得不对劲,追问一句,“带着我去做这种正经事,你不会觉得我累赘吗?”
郑子潇笑道:“我不是说了,这个图有梦园的一半,也有侯府的一半,是你与我的事。你可以决定去不去,但我不能不给你选。”
那一刹那,孟湘湘有些感怀。
若在这个时代同女子论权力,是最可笑的事情。她们是养在深闺的人,不需要论政,更与经世济国毫不沾边。人们往往用一个“小女子”来代替所有的女人,不在乎她们是不是心中有川壑,胸中有抱负。对于正经事,更是不可能允许插手。
孟湘湘自认自己不是沉溺于情爱的人,但心也是肉长的,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尊重。
她在三年里会思索自己到底为什么对郑子潇念念不忘,到现在才明白,郑子潇身上有不同于这个时代的谦和。因为他是从阴暗处摸爬滚打上来的,体会过最狰狞的日子,也体会过风光意气,才能把自己放得谦卑,给每个人最大的尊重。
或许郑子潇更适合生活在现代。
脸上凝重的神色似春水化冰,一点点消融。孟湘湘莞尔一笑,“谢谢校尉大人。”
她笑得太明媚,好似从前,郑子潇滞住。
孟湘湘紧跟着问,“可我们如果大张旗鼓见姚仇,是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他那个身姿站在人堆里,蛮显眼的。”
郑子潇道:“我已经与他们议好,在大凉乡药铺子门口接头。”
“接头?”
郑子潇点点头,发现身旁的小姑娘一点点瞪大眼。起初他以为孟湘湘有点紧张,后来才知道她是亢奋。
孟湘湘道:“既然要接头,你们是不是有暗号?”
郑子潇愣了下,“这倒是没有。”
“你不是刺客吗,怎么这么不专业。”
不专业的帽子扣下来,有些蛮横不讲理,郑子潇心里还是萌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孟湘湘掰着手指,思索半天,道:“不行,这忒不安全,得设个暗号。药铺子的话最好与药有关,我想想……”
郑子潇端坐在那,看她搜肠刮肚,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孟湘湘道:“这样,到时候你同药铺掌柜的说一个暗号,他能应出来就是自己人。”
“好,都听湘湘的。”
“我有一个很不错的想法,可以说我们要买药,他自然问买什么,你就说‘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重裱糊。丈夫进京整三年,捎封信儿半字无。’”
郑子潇不假思索,立马答了出来,“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这么好猜吗?”
“不太妥,就算随便一个人冒充,也能对出来,湘湘得想一个鲜少有人猜出的。”
孟湘湘捏着下巴,慎重点点头。
良久,有婢女端茶进来,孟湘湘还在冥思苦想,郑子潇也不打扰她,就静默望着。
婢女转身出去,孟湘湘忽然就有了灵感,“我知道了。”
郑子潇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孟湘湘胸有成竹道:“就说‘奇变偶不变’。”
郑子潇疑惑地眯眯眼,“后面呢?”
“‘符号看象限’。”
“确实是鲜少有人猜出。”
孟湘湘满意道:“怎么样,这个暗号稳妥吗?”
郑子潇实在是忍不住,笑得身子都摇。
孟湘湘蹙眉,“你笑什么啊,快说稳妥不稳妥。”
对方乐不可支,“稳……稳妥。”
后话都湮没在笑声里。
隔日姚仇满头怨怼纠葛,走进大凉乡的药铺。
掌柜堆笑道:“大帅,您上次嘱咐的我都准备好了。”
姚仇倚在柜前,装作看店外的行人,悄声道:“有新事要你去做,你不要声张。”
“大帅放心,小的都明白。”
姚仇道:“我们要弄个接头暗号。”
“啊?”掌柜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应了,“好嘞,您吩咐就是。”
他起身合上店门,又关紧窗,确保周遭没人,才竖耳等姚仇说暗号。
姚仇手指不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