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红裳 七
“你这话问的,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孟湘湘笑起来,“好看也分很多种类,我偏爱你这种干净利索的好看,跟玉似的。”
她说完突然俏皮地一瞅郑子潇,“你觉得哪种姑娘好看?你实话实说,我肯定不跟你生气。”
小狐狸只管颔首,死活不开口。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我都说我不生气了。”
孟湘湘伸手戳他,“快说快说,你不说今天不饶你。”
“我没想过。”
郑子潇笑起来,被她戳得发痒。
孟湘湘不依不挠,“不行,没想过现在想,想不出来不让你回屋睡觉。你就是说一个大概,喜欢的衣服款式都行。”
她现在又是蛮横不讲理的模样,毫无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郑子潇却觉得她这样生动活泼,怪可爱的。
他浑身在欢脱气氛下不自觉松弛,望着夜空认真思考,脑子里突然闯入一个画面。
雪虐风饕下白毛风肆虐,木兰含苞,穿着赤色麻衣的小姑娘翻身下马车。
像是撕开苍茫天地间的一抹赤红,侯门森严下流泻的料峭春光。
他想着,笑意爬上眼尾,却仍不说话。
孟湘湘瞪他一眼,“果然想哪家漂亮小姐了。”
“没有。”
“那你说来听听 。”
“不要。”
“你今晚别想睡觉。”孟湘湘说着,抬手又要戳他结实的小臂,不想却被他反手握住。
郑子潇说:“不睡也行。”
他是真的心里躁动睡不着,打打闹闹到最后,孟湘湘困极了,抱着腿自己睡过去。
郑子潇便脱下外衫给她披上,像是团起路边的小猫,拿衣衫包着她将人送回房里,盖好被子才离去。
再回屋,月色皎洁。
孟湘湘本以为乌珍儿的事情是个大难题,已经脑补出一场血雨腥风的大戏,甚至怕她给郑子潇饭菜里下毒。谁知自那夜之后,这孩子安安静静,不哭不闹。
到最后,她竟然说出账本所在,也不强求留在府里。
账本被她藏在代洲通往花浊官道的寺庙,就在一座佛像的莲花宝座下面。扶明连忙带人快马加鞭去取,一骑绝尘出了城。
孟湘湘细品良久,越发觉得她早慧到恐怖。被姚仇姚儋二人羁押,还能找机会藏账本,实在是不像个孩子。
夫人坐在椅子上给鞋子缝底,抽线之余瞥了孟湘湘一眼,“听说那孩子要去庙里。”
孟湘湘正被逼着学怎么做鞋履,一针一线手忙脚乱,听到她的话,分神出来,“她要出家?”
“是,也挺好,无父无母的,只是听说她要去福川法门。穆王爷劝许久都不听,过几日就要往千蓝阁搬了。”
夫人话音阴冷,不夹杂丝毫同情。
孟湘湘只管应着,心猿意马。
福川法门能在花浊继续逗留,是因为城内仍有信徒,但两国交战又经圆净挑拨,福川法门被驱逐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去普照寺,还能说是个好去处,去福川法门委实算不上。
但孟湘湘最近又学到一个道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往鞋底上戳针。
“笨死你算了,你这样不就扎到手了吗?”关谷冬看她笨拙,气得火冒三丈。
孟湘湘瘪嘴,“你再说我,我也去当小尼姑。”
“你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母女俩刚要争起来,却见阿沉跌跌撞撞跑进来,大喊着不好。她惊慌至极,没看到门槛,差点跌倒。
孟湘湘忙扶住她,还未来得及问,她便急促说道:“小姐,王少夫人……没了。”
“你说什么?”
连身后素来冷情的关谷冬都震惊,针一下子扎到手上。
阿沉说着,满脸难色,“今早没得,说是白绫吊死在梁上,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
孟湘湘后撤几步,一时失神,手里的针线落地,她还梦游似的想捡起来,藏在袖里的云纹玉恰好滚到地上。
玉质冰凉,握在手里如霜似雪。
“不可能。”孟湘湘喃喃道。
关谷冬尚且理智,继续问,“王家那边怎么说,丧事怎么办?”
阿沉如是答道:“说是因佟家的事,畏罪自缢,也不好正经办,本来按照习俗五七发丧,现在三七赶紧凑合发了。”
“落井下石啊……”
关谷冬感叹完,又变得神色如常,继续做她的鞋,“孟湘湘,好歹是表姊妹,发丧那天去送一送,带好桃木,别被纠缠上。”
三日后,王佟氏出殡。
丧仪行过朱雀大街,遍地缟素。
扛棺材的人只觉得怨气冲天,一个不稳棺材歪了。自尽本就是忌讳,现在棺材歪斜更是禁忌。众人连忙手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