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五)
离开房间后,苏诺独自行走在铺满月光的青石路上。
在无人处,她浑身抑制不住的发颤,霍决的声音仿佛依旧响在耳畔,犹如在她灵魂深处,来回回荡——
….“她半夜里从魁星阁出来,穿着那大斗篷,带着一包裹,我跟着后面捡了一些遗落的,才发现她在偷东西。”….
….“捡到个小挂件玉菡萏,想到那地捕兽夹坏了一个,缺个钉卯,那小东西坚硬无比,正好能用上。”….
….“她掉进去看到那玉菡萏,自然知道我知晓她偷东西的事情,定然不会揭发我。”….
….“那大小姐平素亲近待人,可背地里什么东西,谁知道呢。”….
苏诺的心难以遏制的颤栗,她不发一语,行到南殿暗处陡然一转弯,隐在月色中,直向芳音阁而来。
这路她太熟悉不过,就算天色再黑,月光再昏暗,她也能准确的识别每一条相似的小石子路。穿过了一些花花草草,再绕过一些弯道,走过了几处台阶,她终于来到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这是曾经熟悉——
朝晖殿芳音阁,这是她原本住的地方。
大概已经到了亥时,但那阁楼里的烛火依旧是亮的,透过雕花木窗投下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她母亲曼菱夫人。
她还没走,还在照顾她。
苏诺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母亲离开,才悄声进去。
进去的时候,程安安卧靠在红木雕窗上,只穿了一身白绸寝衣,她弯腰正准备熄灯睡觉,看到苏诺,短暂的诧异了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苏诺满目通红,艰难质问:“你为什么要偷父亲的魁星阁?!”
她本不该如此冲动来兴师问罪的,但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来了这里。
她多想刚才就冲到母亲面前揭发她的一切,但她也知道,母亲不会相信自己,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加被动的困境。
苏诺强撑着最后的几分理智,通红的眼死盯着那雕花木床上的少女:你生活已经如此优渥了,为何还要偷父亲的东西?….
倏的一声。
程安安瞬间从床上撅了起来,不顾绑着绷带的脚腕,一跳一跳的冲到窗边,又冲到门边,仔细检查了下四处无人之后,关紧了门窗,转身询问:“他和你说了?还有谁知道?”
苏诺眸中是不可思议。
因为那面容中蕴含的情绪是不满和遗憾,可能还有一些担忧。唯独没有愧疚和羞耻。
她根本不把偷父亲的魁星阁当作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程安安小声嘀咕了句:“他可真是心思多,真惹不起。”
苏诺沙哑道:“你敢偷….还怕被人知道吗?”
那沙哑的音色让程安安心中一颤,认真打量眼前的少女——
她双目通红,因难以遏制怒气而肩膀微微发抖,可在看她如此激动的模样后,程安安心中倒是安定了几分:若是她有证据,若是她能揭发我,她怎会如此生气,定然是什么都做不了,才在我这里来耍脾气的。
于是抱着软垫坐下:“父亲发现不了,他那地方只存不取,五六年都不去看一次。”她甚至还毫无羞耻心的嘀咕了句:“这…不是浪费资源嘛。”
等五六年之后我都回家去了,发现了也不关我事。
摆着也是摆着,又没什么用,还不如物尽其用。
我就拿点东西而已,又没害谁…
这点小事大惊小怪的…
程安安一通自我安慰下来,心中底气是越发的足,觉得苏诺简直是没事找事。
苏诺抿着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抬眼问她:“你…知道那魁星阁里都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程安安想都没想:“都是些值钱的东西!”
程安安是个享乐主义。过去憋惯了,来了这边一下子放飞自我,开始还好些,等到尝到了乱花钱的甜头,就再也憋不住了。
反正都穿越了,还不对自己好点,那干嘛穿越?
所以她吃饭一定去最贵的,喝酒一定喝最好的,想看烟花就一掷千金,只要她想,她就要花钱得到。
可轻欢宗向来朴素,就算是宗门滴女的月钱也是有限的,根本不够她挥霍。
这才打了这个主意。
不过她也不蠢,在外面挥霍都是都是用的化名,回到家依旧是乖乖女,小棉袄。
苏诺身体微微颤抖,混在跳动的烛火中:“那玉菡萏,是娘亲和父亲的定情之物…那是父亲第一眼见到娘亲时候,她带的耳坠。”
程安安打了个哈欠:“啊?对不起啊,我忘记了。”
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好了,我答应你,我不再拿就是了。”
反正上次拿的也够玩几年了。
哼,下次再拿定然要小心点别被黑莲花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