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那一瞬间,天崩地裂。
“瑾、瑾儿?”
玄鸟面具滑落于地。
倾泻的月色下,姜蔚肤色皎洁。这是一张他日夜对着的脸。
姜蔚染血的手颤抖着抚上凌遇的脸颊,她露出一个蹙着眉的笑容:“不要哭鼻子嘛,阿遇。送我……回、南灵楼,六层南面、最中间的窗户……可以、推开,替我,换件新的、圣服……”
“你为什么是玉神女?你怎么会是玉神女?”凌遇反反复复地问,眼泪不停地打在她身上。
“别、难过……我本来,就、是要死的……”
凌遇抵着姜蔚冰凉的额头,眸色赤红:“不是的,不会的!你是玉神女,你不会死的!”
“仙逝、就是服下,一碗毒……记得,不是、你的错。忘了……”姜蔚扬起脸,嘴唇最后擦过凌遇含泪的双眼、染血的额角。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凌遇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
姜蔚明知一切是场巨大的骗局,为何还要回到南灵楼,去服下那碗毒,成为当中的一环呢?
但他还是照她的话做了。夫人的嘱托,就是要听的。
宴饮结束后,寂寂的、万家灯火长明的夜里,无所指望的凌遇带着玉神女的尸体,穿梭在单州城漆黑的屋檐上,由西到东,行尸走肉。
等凌遇处理完一切,天空已微微泛白。他坐于案前,揉了把失去知觉的脸,左手提笔写下:玉神女姜蔚并非自然仙逝,而是被人当胸一刀毙命,请大理寺明察。
“为什么?”秦逢时问这个留下了许多证据、完全不打算反抗的男人。
为什么要写那封密信,为什么要将带血的花瓶堂而皇之地摆在屋子里,为什么不烧了染血的圣服,反而撕下一截当做发带。
如果凌遇什么也不做,姜蔚的遗体早已在涅槃礼上化为灰烬。这一切的秘密也不会有曝于天日的时候。他可以离开单州,去过新的生活。
凌遇颓然不应。
过了很久,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凌遇对着虚空说:“明亮,我想看南灵楼倒塌。”
不知为何,明月莫名觉得,他是在对她说话。
当夜,子时。
姜家使者在巡视南灵楼时,发现一层铜镜的角度已被恢复,玄鸟神玉再度流光溢彩。
主桌上,神玉边,压着张字条。
“姜大人:我已抓到杀害蔚神女的凶手,明日辰时,请以钟声召集全城百姓。届时,我将押送凶手至南灵楼前高台之上,任君审判。大理寺秦逢时留。”
二月廿一。
神女湖边,南灵楼前。
开阔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单州百姓翘首以盼。紧张、肃穆、激愤的情绪弥漫了所有人。
高台之上,玄鸟神玉流光溢彩。
辰时一刻。两道黑影落在高台上,是秦逢时押着凌遇出现了。
“那不是凌州尹?”“果然是凌遇这混蛋杀了玉神女!”
短暂的窃窃私语后,群情激越,高呼声一阵盖过一阵。
“杀了他!”“烧死他!”“为玉神女报仇!”
姜家人快步而来。
场面将要失控之际,秦逢时拔剑,划过凌遇的手。凌遇的血滴在玄鸟神玉上,他握紧拳头,血越来越多,迅速渗入玉石中,顺着玄鸟的形状一路勾画,凝成了一只浴血玄鸟。
那瞬间,白雾浮动。
神玉中血色愈来愈浅,最终消失不见。
全场一下子肃静,鸦雀无声。就连姜家人也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有不少百姓匍匐跪倒,口中念念有词。
就在这时,凌遇打了个响指,玄鸟神玉的光芒熄了,如一块普通的玉石伫立在高台上。众人哗然,姜霁正欲发难,凌遇又打了个响指,神玉再度亮起。
不安、疑惑、猜忌蔓延在人群中。
在凌遇的一记记响指声中,玄鸟神玉明明灭灭,反反复复。
“抓住这孽障!他在戏弄神明!罪无可恕!”姜霁暴怒。人群中当即有人随声呐喊起来。
凌遇厉声喝道:“谁敢!我继承了神魄,能操纵神玉,你们胆敢对我不敬!”
人群又匍匐跪倒一片。
姜家护卫向着高台步步围拢,秦逢时拿剑一指,他们也是逡巡不敢向前。
“真是一群废物!”姜霁暗骂,见形势不利,她站上高台,迎着秦逢时的剑,辩道:“你凭何继承神魄?真是笑话!”
“因为,前任玉神女姜蔚,是我的夫人。”凌遇坦坦荡荡地道。
姜霁身形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