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
她又看见那只知更鸟了。
虽然她的知更鸟已经不再是知更鸟,而是变成了有着细长鸟喙和人类身体的诡异黑影,于阴影中散发着薰衣草般芬芳馥郁的气息,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四面八方依旧是纷纷扬扬的灰白余烬,如烟如雨,苍茫寂寥。唯有那道黑色的身影依旧哼唱着支离破碎的童谣,低沉的歌声而沙哑又飘渺,卷着厚重的金属质感,好似一台即将坏掉的留声机。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次她不再恐惧,因为愤怒和悲伤已经溢满了她的内心,让她再也无暇顾及其他。她毫不犹豫地踏入黑暗当中,直面那道有着鸟头人身的影子,一遍又一遍地质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她的质问毫无逻辑,更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因为自己无法理解或是无法接受的事情而迁怒于他人。可不管她如何失控地哭喊,那道鸟头人身的影子依旧平静地伫立在原地,无动于衷地重复着旋律诡异的童谣。
“回答我啊!”她丝毫不顾礼仪地打翻了对方手中的油灯,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明也随着玻璃的碎裂声消散,“我不想再听到你那些该死的童谣了,说话啊!”
沙哑的歌声终于停止,细而长的鸟喙在阴影中缓缓转向她的方向。虽然在浓稠黑暗中她什么也无法看清,但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目光正稳稳地落在自己身上。
“我已经告诉你所有真相了,”那道带着浓厚金属质感的低沉声音平静地回答道,“在很久之前,在一切开始之前。”
“不,”她摇摇头,但又迟疑了片刻:“不,你只是让我活在了一个又一个噩梦里。”
“每个人从出生起就有一个装满了花朵的口袋,当玫瑰花环被编织好时,灰烬会落下,我们都会倒下。而唯一的区别是……时间、选择和代价。”
“玫瑰花环……是什么?什么选择?什么代价?”
“去聆听那些歌谣……不是用耳,而是用你的心……”带着金属质感的低沉声音宛如即将消逝的烟雾,越来越轻,越来越淡,那道鸟头人身的影子也随之被黑暗吞没,“去聆听……”
“不,等等——”
她想要追上对方,可是有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住了她的脚,尖锐的细刺刺穿了她柔软的肌肤。她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一步,附身摸索着寻找那件阻碍了自己脚步的物体——一寸,两寸,三寸,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柔软又坚硬的圆环状物体;花瓣,尖刺,荆条,这是一个精致细腻的玫瑰花环。
她的鲜血滴落至柔而薄的花瓣上,仿佛点点星火触到干枯的木柴,整个玫瑰花环在刹那间燃烧起来,炽热的鲜红的火苗摇曳着于黑暗中绽放,绮丽又妖冶。灰白的余烬带着火焰的余温落在她的手上,脸颊上,眼睑上。
她尖叫起来。
“没关系的,孩子,别担心,你已经安全了……”埃尔维拉隐隐约约听到一道女声在她的头顶响起,这道声音让她想起了麦格教授——只不过她从来没听过对方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说话,“……斯特兰奇医师说她的伤势虽然已经恢复了,但情况还是不太稳定……可能是做噩梦了,也可能是残留在她体内的黑魔法……”
一双温暖却布满老茧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额头,就像以前她在家里做噩梦时阿尔伯特教父安慰她那样。
“……有人诅咒了我的教女,女妖是冲着她来的……”
“……我们都知道这一点,阿尔伯特……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目前找到的证据对那个孩子很不利,他们甚至……”
“……我知道他们的手段,就像当年他们对南丁格尔和艾萨克做的那样,但是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弥斯特……欺骗……”埃尔维拉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眼皮上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于是只好竭尽全力挤出几个模糊的单词,“艾利尔特……克莉丝汀……女妖……阿尔文……”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别担心,科瑞兹先生和诺特小姐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了,他们没有任何危险,睡吧,孩子。”那道酷似麦格教授的声音叹了一口气,“睡吧,交给我们,你需要好好休息。”
埃尔维拉本来还有很多话未能说出口,可她实在是太疲倦了,以至于她的大脑在这一瞬间一片空白,本能地跟随着对方安抚的话语重新没入黑暗当中。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有知更鸟和玫瑰花环,也没有鸟头人身的怪物和它诡异的童谣,仅仅是一个安稳又宁静的美梦,如同午后蜷缩在温暖壁炉前的沙发上的小憩。
当埃尔维拉再次睁开眼睛时,明媚的阳光已经透过圣芒戈的窗户洒落在她的脸颊上。这里是一间独立的病房,四周的架子上放满了各式各样她从未见过的魔药,然而病房里却没有弥漫着医院中那股常见的难闻的药水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芬芳。
一位穿着圣芒戈白色制服外套和针织毛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