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
艾利尔特·科瑞兹修长的双腿悠闲却又不失礼节地交叠在走廊栏杆光滑的大理石平面上,略长的金棕色卷发宛如晨光洒落耳畔,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即使是斯莱特林的羊绒围巾也无法抵御背靠着的石柱深处传来的寒意,毫无遮挡的廊桥是暴雪肆虐狂欢的天堂,他纤瘦而高挑的身体在圣诞节宛如棉絮般纷扬的风雪中仿佛摇摇欲坠。他的轮廓很柔和,即使是双目紧闭的弧度也如同水波荡漾,整个人宛如一座熟睡的由霜雪精心雕琢的塑像。
猩红色的身影拖着蹒跚的脚步迈过他纷乱的记忆碎片,那张最熟悉的脸上浸染着最痛苦的恐惧。他的父亲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跌跌撞撞地走向他,血滴如同断线的珠链从他父亲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蜂拥而出,每一声轻微而无力的低吟都宛如无数淬毒的细针扎入他的心房。
也许是毒咒,也许是魔药。
他不知道,他也无能为力。
小艾利尔特又能够做什么呢?他连自己的魔杖都还没来得及拥有。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家里的猫头鹰从笼子里面拽出来,用发抖的双手把刻满求救的信纸寄给自己作为治疗师的母亲。
父亲身上的血珠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妖冶而绝望的微光,好似一双双没有瞳孔的血色眼眸,对着屋子里唯一的活物虎视眈眈;有宛若朵朵怒放的红玫瑰,散发着致命的浓郁的腥甜味。父亲的身体已如同冬日的初雪般绵软,呼吸微弱得不比蝶翼颤动。
小艾利尔特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猫头鹰的第二双翅膀,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现在就是一根紧绷的弦,被一双五行的手弹奏出绝望的乐曲。
他的父亲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染满猩红的唇张张合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小艾利尔特听懂了他无声的话语。
跑,他的父亲说,快跑,我的小艾利,他们来了。他父亲的手指宛如暴风雪中一根摇摇欲坠的猩红色的竹竿,血滴宛如雨点滴滴答答,随着垂死的主人的动作在惨白的墙壁上滑出一道道弧度。
那是一个残缺的名字。
粘稠的血液好似消融的冰雪缓缓淌下,扭曲而潦草的字迹很快如同雾气般模糊不清,仅剩下墙上一片鲜红的污渍。但是小艾利尔特记住了,他也永远不会忘记。
猫头鹰拍打窗户的声音把他从无助的泥潭里猛然拉起,小艾利尔特终于等到了他的母亲,然而却依旧没有等到他的希望。他从一片绝望的泥潭中脱身,又陷入了另一片绝望的沼泽。
为什么不救他?小艾利尔特质问,你不是治疗师吗?为什么还会失败?为什么?
作为治疗师的母亲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无法面对挚爱的人的死亡,更无法面对这一切背后的重重疑云。于是她选择了逃避,用一个永久的、用不失败的方法。
滴答滴答,父亲身上仍在滴落的鲜血冰冷刺骨。滴答滴答,母亲悬空的双脚随着时钟的节奏缓缓旋转。
小艾利尔特甚至没有把母亲从那条可笑的绳索上解下来的力气。他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他不去盲目地、无理地质问,母亲也许就不会走上这条路。
满目的鲜红如同冰冷的匕首,被看不见的人操控着对小艾利尔特进行一种名为凌迟的惩罚,罪名是他的无能为力,他的弱小,他的无助。他感觉自己的眉梢眼角都结满了冰霜,他即将成为寒冰之中的一具尸体。
然后艾利尔特·科瑞兹在霍格沃茨的风雪中惊醒过来。
没有什么猩红色的身影,也没有悬空的双脚;一切都只是梦里的回忆,发生在过去而不是此刻。凛冽的寒风如同响亮的巴掌般把他扇醒,翻飞的雪花染上了他的睫毛。
又是一个圣诞节,他想,浑浑噩噩的圣诞节。那个让他父亲倒在血色中的人同时也毁了他的一切——他没有双亲,为了不给亲戚的家人团聚添麻烦,每一年的假期他都选择了留校;他也没有朋友,斯莱特林的学生总是有些避讳他那血色的过往,也不能理解他对格兰芬多的善意;即使是幽灵的舞会也把他遗忘在风雪中。
魔法部后来是怎么处理他父母的事情的,他已经不大记得清楚了。他只记得当时有一双温暖的手把他从那座弥漫着血腥味的房子里抱了出来,虽然那双手的主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但他还是偷偷透过指间的缝隙看见了那个躲在阴影中观察着他们的身影。如果这位傲罗来迟一步,艾利尔特知道,自己的下场就会和父亲一样。
他在威森加摩中伪装成一个一无所知,单纯被吓坏了的可怜孩子。他知道还不能把他父亲告诉他的那个名字公之于众,但一定要把那个名字永远牢记在心。艾利尔特做得天衣无缝;他知道自己需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能等到机会,弥补父母倒下时的无能为力。即使需要寄人篱下,缄口不言。
艾利尔特有时候觉得自己也许永远会这么无能为力地度过一辈子,父母的死亡永远只会是魔法部所说的“一场悲痛的意外”,他什么也看不清摸不着。他只希望某一天如果自己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