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欢
屋内众人说全是人精也不为过,裴倾此话一出,沈明嫣在这些人眼中,顿时便又有了几分不同。
士人自诩风流时,往往都要有些红颜知己,但大多算是隐晦不可提之事,便是人人知晓,当面也还是要装出副清白模样。
只这裴大人倒是个例外。
这一屋中男人众多,男人最是了解男人,他那般目光、动作,显然丝毫不见避讳,这姜嫣姑娘瞧着没什么,只怕也有一手拿捏人的好本事。
不过他们心内也免不了疑虑,毕竟裴倾在上京时可是出了名的一心为政不近儿女私情,如今一出上京就变了?那可未必。
所以心里有怀疑,却又持观望态度,于是看着裴倾和沈明嫣的目光也变了又变。
徐茂存的目光亦在二人身上逡巡一圈,而后才笑道:“原来是姜小姐,可是我们金州姜家族人?”
沈明嫣这才从裴倾那以假乱真的目光中回过神来,立时垂首道:“徐员外安好,小女确出身姜家,只是因幼时身体不好,去了上京,如今才回来。”
“姜家代出人才,姜姑娘亦是端庄明秀,依老朽之见,恐怕便是上京城的贵女,也不及姜姑娘这般明珠夺目。”
都是些场面话罢了,多半也是看在裴倾的面子上才这么说,沈明嫣自然不会信。
只是场面话也要有场面话的样子,徐茂存此话一出,顿时周围人也跟着夸奖起来,倒把沈明嫣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那些人大多是撑个表面功夫,只是细细听去,倒有一人很是真诚,正是那位知州夫人陆氏。
也不知是不是因这满场内的女眷,沈明嫣此前只见过陆氏,她竟听着陆氏夸赞之语,生出几分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来。
那陆氏确实不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只是倒也不像裴倾说得那么不知世事,毕竟是知州夫人,她心眼少,话却都说得漂亮。
想到那裴大人还想借她的身份从陆氏那旁敲侧击,沈明嫣暗暗松了口气,似陆氏这样的人,总比那徐茂存的夫人好接触许多。
徐家夫人大抵已过了知命之年,只是保养得好,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隐见皱纹,却用了上好的脂粉,不细瞧甚至瞧不出来。
她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开口:“老爷,姜姑娘虽好,却也不能一直拉着人家说话,也该着人上宴了。”
徐茂存这才道:“瞧我,倒把这事忘了。裴大人和姜姑娘可是今夜的贵客,快请入座。”
这般说完,那徐茂存才在众人簇拥下坐上了主位,莫说裴倾,便连身在金州官场的梁道恒也只能矮他一头。
那齐抱薪虽是商人,却隐隐地位犹在梁道恒之上。这金州一地,果然是暗藏玄机。
沈明嫣跟着裴倾入座,便见徐家下人端着菜盘鱼贯入内。
美食佳肴瞧去便令人食欲大开,甚至与宫中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是连日乘船,沈明嫣却胃口缺缺,众人都动了筷子,那头乐舞也起,她却单单望着,瞧着哪个也不甚想吃。
“怎么不吃,不喜欢?”
饮罢一杯,瞧见她呆坐一处,裴倾倾身过来,低声问道。
沈明嫣摇摇头:“宴饮吃食大多油腻,这几日坐船本就有些疲累,倒不想吃这些。”
“那徐茂存摆宴自然要有排场,你想吃清淡的,那些人却不喜。要么盛些汤喝,填填肚子?”
沈明嫣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不知怎么,那好好一句话,让裴倾说出来,就有股子别扭劲。
她心里知道裴倾自是装给徐茂存那些人看的,只是对着他那张脸,就总有心猿意马之感。
裴倾见她不答话,暗笑一声,便将她面前的一个白瓷小碗端了起来,为她盛了一碗汤。
这一切自然躲不过其他人的眼睛,虽说中有舞女表演,但动作变换间,总能瞧个大概。
能得首辅大人亲自盛汤,盛好了还端到面前,这裴大人倒是不声不响,金屋藏娇。
徐茂存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见裴倾将汤碗放下,方缓缓开口:“可是这些侍婢招待不周,竟让裴大人自己布菜盛汤?”
此言一出,原本站在裴倾和沈明嫣身边的两个丫头立时大难临头般跪了下去。
沈明嫣原还瞅着那碗汤发呆,感受到旁边侍女的动静,抬头看去,见徐茂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又转而看向裴倾。
裴倾执箸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朝着徐茂存的方向道:“徐员外误会了,这不过都是裴某平素的习惯罢了,不与这两位姑娘相关。何况今日嫣儿也在,既是我带她来,自然也要照顾好她。”
嫣儿,沈明嫣眉心一跳,便是知道他说的是“姜嫣”的“嫣”,可因这些年来祖母亦唤她“嫣儿”,甚至前世有段日子,连祁珩都唤她“嫣儿”,倒让她听见这称呼,本能地便是觉得喊的真是自己。
不过她心里虽是为这称呼紧张,表面看着却像是头回见这等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