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冯大人讲了《诗经》,不算多精彩,可倒也没有想得那么无聊。只是沈明嫣听了寥寥几个字,便走了神。
她虽有心往大长公主那一处使力,却未曾想过对方会主动宣召见她。
往日闺阁中,小郑氏一心为沈明婳经营,这上京城的贵女大多都与沈明婳有些交情,且不少人家都知沈四小姐在沈家更受重视些,自然站在沈明婳一边。
她在宫中的处境原本就不会很容易,如今大长公主如此高调宣召她,无疑是更给那些贵女添了堵。
似郑芊墨那般千娇万宠长大的姑娘,不敢去说大长公主的不是,那自然要把气都撒在她的身上。
才入了宫便陷入这等境地,饶是沈明嫣有过好一番打算,此时都不免觉得有些头大。
她这会才明白前世努力一世,仍旧失败的原因。
这世间之事,大多千头万绪充满变化,一处改变,便会引起其后处处改变,前世她一心利用前前世的经验,虽说没重复踩进前前世的坑中,可却又踩进新的坑里。
若学不会临时变通,她便是有再完备的计划,也总会如那不入宫的打算一般,被临时杀出的“程咬金”破坏。
只是临时变通的谋算,得多难……
也不知为何,想到这个,沈明嫣脑海里竟蹦出个人来。
那人两世里变了那么多的事,可是最后兜兜转转的却都成功了……
“沈明嫣,沈明嫣!”
冯大人的声音传来,沈明嫣立时回了神看过去。
“你且说说,我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沈明嫣茫然地站起身,看着那位方才还很是和蔼的老大人满脸怒容。
可她确实不知方才冯大人说了什么……
冯济深深叹了口气:“郑芊墨,你来说。”
郑芊墨看了沈明嫣一眼,站起身来,朗声道:“先生方才讲《蒹葭》这一篇,正讲到‘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冯济点点头,令郑芊墨坐下,又朝沈明嫣道:“你虽得了大长公主的喜欢,但仍不能松懈才是,为人谦逊乃是读书人应备。我都没问你这一句是何意思,不过让你说我讲到何处你都不知,可见太过浮躁了些。”
坐中传来隐隐嬉笑之声,沈明嫣垂着眼帘,未曾应话。
虽说一般女子不会将《诗》都学完,但如《蒹葭》这样的名篇,闺阁之中大多都要跟着女先生读一读的。这奉书殿的学堂看来也怪没意思。
沈明嫣想着,听冯大人唠叨完了,方坐了回去。
郑芊墨原是觉得自己扳回一城,谁料到沈明嫣好似完全不在意这样的批评,她原本兴奋,见沈明嫣坐下了,又觉得无趣,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起来。
其他姑娘见她不开心,也不敢再偷笑,由是这奉书殿的学堂便越发死气沉沉。
冯大人上完这一堂课离开时,只觉满脑门子都是汗。
这些女学生,不只比他教的男学生怪,比他从前带的那些女学生都怪。
他有些后悔年初没有致仕回乡了,都是听了那年轻首辅的“蛊惑之语”。
一堂课结束,日近正午,朱荷姑姑已等在了奉书殿外,于是已经拉了满身仇恨的沈明嫣,又在一众姑娘羡慕又克制的目光中,随着朱荷姑姑往栖凤宫去。
已近初夏,正午的日头稍显炽烈,大长公主祁霏这一次没有坐在院子里,而是在一处凉亭里摆了一桌宴席。
清风微过,那位大长公主慵懒地抚着一只白猫,实在很难让人将她与玩弄权术之人联系在一起。
沈明嫣跟着朱荷走入亭中,恭敬行礼:“臣女沈明嫣,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祁霏抬起头来,仿佛很是欣赏地看了她一会,而后缓声道:“坐下吧。”
她将白猫交给身旁的玉蒻,坐直了身子。
“正好到了午间,留在本宫这用个午膳再回去,当不会嫌弃本宫这栖凤宫的小厨子差吧?”
沈明嫣哪里敢嫌,忙道:“臣女不敢。”
祁霏笑笑:“你不必怕,本宫召你来,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你入宫了,想起上次见你,也没好好说几句话,故此才贸然派了朱荷去。”
沈明嫣不敢怕,只是她现在坐在这凉亭里,仍旧如坐针毡。
“朱荷,布菜。”
朱荷闻声,便拿起一双乳白的玉箸来,将桌上摆着的几盘夹给沈明嫣。
沈明嫣大骇,她不过一个侍郎之女,并无身份,朱荷可是四品女官,如何能给她布菜?
只是祁霏根本不容她拒绝:“栖凤宫里没有那么些规矩,你既来了,就是客。本宫是听闻了前几日的事情,那起下人又惯爱添油加醋,故此才召你来听个话的。”
“臣女愚钝,还请殿下详示。”
“你可不愚钝。”祁霏夹了一筷荠菜,分明是位高权重的大长公主,倒好像对这本应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