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尤川渐渐适应了现在这样的生活,和身体内那个从不多言的灵魂共处,有的时候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甚至感受到对方的心情,以他的视角看到他每天批阅的公文内容,大概知晓现在娆疆的局势。
战乱已平,经济回转,娆疆正处于建设之中,一派生机勃勃。
这是尤川这么多年以来最想看到的局面,没有人知道,那些手无寸铁惨死中原铁骑下的生命曾是他少年时夜夜最深的噩梦,他曾看着惨死的族人在无声的黑暗对天起誓,定要守护娆疆,不再让娆疆的兄弟姊妹因为战争再流一滴血。
守住这片土地。
守住这个家园。
守住……她。
而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他本以为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应该很高兴,
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只觉得心底难言的空洞和寂寥。
他的目标从未动摇,但这些日子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作为早已偏离了初心。盲目的相信让他看不清事实真相,而所有他认为是恶事的事,他没有一件不曾参与过。
纵使这具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并未明言,二十岁已为虺王的蚩梦也从没提起,但尤川知道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给娆疆造成了伤害,娆中的孤坟和延绵的大量无名碑便是最好的证明。
自觉自己现在身份尴尬,且对方虽然每天不说话却仍会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他一段时间。每次他可以重新掌控身体的这段时间他都感到很茫然,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也不愿看到两个蚩梦或是故意开他玩笑或冷淡甚至怨恨的眼,尤川在每天出来一炷香后,就会自动把身体还给对方,自己安静地让自己的意识沉睡,不让自己打扰任何人。
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他应该做些什么。
他还能做些什么。
两个灵魂。
虽跨越时空,但却是同样的个体。
即使少祀官不言,毒公完全明白他的心态。
见他出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人也越来越沉默,在某一个蚩梦来找他的清晨,他和蚩梦说起了这件事。
然后……
又是一个圆月高悬的夜。
尤川猝不及防突然被唤了出来,意识尚未清醒间,险些直接倒了下去、
好在他所在的地方就是门口,他伸手扶住门框,支撑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理智回归,他先是看向了自己的手,然后看向了外面的月色。
这个时间本不该是换他出来的时候。
尤川正懵懂着,突然看到床边有一个人影在动,定睛一看,那是正在铺床的蚩梦。
她的头发全散开了,及腰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自腰后滑至身前,她似乎是要睡觉了。
尤川愣了愣,虽然不确定那是十八岁的圣女还是二十岁的虺王,但不管是哪个,夜色已深,他都不该与对方共处一室,思此他就要转身赶快离开,却不曾想竟然听到身后淡淡的声音。
“你去哪?”
这么晚了,看到他会问他‘去哪’而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尤川猜测身后那个最有可能是虺王。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沉声道:“我不是他,我试试把他喊出来。”
他想,等对方出来自己立刻意识沉睡,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都绝对不会出现,不打扰他们。
“你敢!”
蚩梦正铺着床的小手,差点没把床单撕碎,天知道要不是那家伙说门口那个瓜最近心理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她才不会委屈自己让自己今晚和他共处一室甚至还要同床共枕!
想到这个圣女就气。
她其实最初一点都不想答应,甚至在听到这个请求时,她差点没气到骂人。
但是她很怀疑二十岁的自己是怎么成为虺王的,遇到点事情就哭,还哭得那么凄惨,一边哭还一边甩都甩不掉地粘着她,一遍遍地重复着什么“他咋个样我不管,可那是我男人的身体,他身体本来就不好,最近还受了伤,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的,都瘦了一大圈了,呜呜呜呜呜~我的心好疼好疼的’、‘万一他抑郁而终了,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我才不要~你不心疼他你也要心疼我嘛,呜呜呜呜呜~’
哪怕她本来不想搭理对方,但对方这一波操作下来,她被烦得没办法,只能答应了。
圣女被逼无奈答应后,小手托腮,看着外面蔚蓝的天空,在等待着夜晚降临的漫长煎熬中,还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她告诉自己不管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在一起的,反正这不是她的身体,那也不是他的身体,他们既然是夫妻也不是第一次躺一张床睡了。
她就当自己不存在。
而他俩就在这两个身体里,她也不怕尤川会半夜突然暗杀她。
圣女给自己洗脑了一整天,在慢吞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