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府仍觉得有些头疼,于是喝了银烛煮的醒酒汤后又躺下睡了一会儿。
再醒来便好了许多。
她没有睡很久,醒后时辰也未至晌午。
宁久微起来倒了杯水,喝完坐在榻上揉着脑袋。
“醒了?”
她抬头,“你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你一直睡觉,害我等了许久。”
安禾走进来,在对面坐下。
“你这是喝了多少,还难受吗?”
“好多了。”
安禾叹气,“知道你酒量好,也不至于喝这么多。”
宁久微轻笑,“你关心我啊?”
“乱讲什么。”安禾即刻反驳,“谁要关心你。”
拌嘴期间,银烛端来养胃的山药小米粥。热乎乎的甜香气驱散了许多浊意,宁久微一边喝着,听安禾说话。
“你昨晚……去找顾衔章了?”
“嗯。”
她平静地应声。
“景州那边有消息了吗?”安禾问。
“暂时还没有。”
“真的还能找到当年那位参政大人吗?毕竟一朝旧臣子……”
“能。”宁久微说,“能找到的。”
安禾静了静,“明宜。”
“安禾,我没有偏执。你相信我吗,真的能找到。”
她语气如旧,眼神清净,看起来没有任何情绪不好的地方。
但是安禾知道她就是不好。
“我相信你,明宜。可我怕的是你深陷囹圄。倘若查清一切,你可以放下吗。如果——”
“我不知道。”
宁久微低着头,眼睫深深覆下,遮住了眸子, “就是因为我不知道……”
安禾安静地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轻传过来,又柔又无情。
“这世上能放下的事很多,唯两件不可以。一是国仇,一是家恨。”
“不管顾上卿是不是反臣,不管父王是否有苦衷。只要真的是父王……我与顾衔章此生都恩断义绝。”
“他亦是。”
*
宁久微本以为她还有时间。
但变故发生仍在一刻。
因皇叔,肃王殿下,林叶两氏将门,还有顾大人各方之力,南鄯求亲被陛下彻底作废。但随之而来的是西域边境渐有动作,各地藩王之间隐藏忧患。
陛下在朝上咳血倒下的消息从宫中传来时,宁久微比任何人都意外。
上辈子皇伯伯便是如此倒下的,可那时皇伯伯倒在她和亲后。这一次节点却早已经过去。
她每次进宫请安,都会向皇后娘娘提及注意陛下身体,也时常提醒皇伯伯自己,甚至还有太医院。
虽知皇伯伯的身体是内里大耗,非朝夕可调养,可宁久微仍然想延长他的生命。
哪怕他心狠时如何也不肯放过宁王府。
但面对陛下,她终究恨也恨不彻底。因为这个狠绝无情到连亲弟弟也可以下杀意的帝王,真的给了她所有的仁爱和慈悲。
上辈子首辅大人设计在和亲路上对她也斩尽杀绝,陛下病榻之上最后一道圣旨是军破南鄯,后倾尽御林军,将明宜公主周全地带回宫。
他分明心狠到不顾她长跪求情的悲恸,也无法放弃对宁王府的杀意。
最后念着的却也是她。
宁久微不知道应该怎么恨他。
承明殿烧着龙涎炉香,绵延不绝。
安禾在外殿陪伴皇后娘娘,宁久微听从圣旨进内殿见陛下。
皇叔和顾衔章也在。
多荒谬,原来这时候陛下最信任的竟然还是顾大人。
顺帝半倚在床榻上,手上抚着一枚玉扳指。他看起来并无虚弱苍老之态,宽松的龙袍寝衣一丝不苟,帝王之气丝毫不减。
若非看着那双愈发艰深风霜的眉目和已苍的双鬓,怎能想到这便是命数将尽的陛下。
“皇伯伯。”
宁久微跪下认真行礼,“明宜给皇伯伯请安。”
“快起来。”
顺帝微微倾身朝她伸手,“今天这么懂规矩,真让人不习惯。朕还是喜欢你不守规矩。”
宁久微扶住陛下的手,顺势坐到床畔。
“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谁惹你生气了?还是又和安禾吵架了?”
“皇伯伯,你好好喝药了吗。”
“喝了。朕听你的话,太医院送来的药都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结局,宁久微眼睛控制不住地一阵阵泛酸。
“明宜……”顺帝想说些什么,开口时却没忍住一阵咳嗽。
宁久微连忙伸手帮忙抚顺,“皇伯伯。”
她一着急,蓦地掉下两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