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心生魔生

在大唐帝国，同样呱呱坠地来到人间，却因为血统不同，命运便截然不同。

绝顶来自苍生大裂谷，如诗如画的苍生大裂谷。

但在绝顶看来，裂谷就是裂谷。裂谷是大地的伤口，再如诗如画的裂谷，也只是伤口，痛彻心髓的伤口。

绝顶心中有一道裂谷般的伤口。

他出生不久，父母就相继去世。哥哥待他很好。哥哥每天手摇串铃，走方看病，赚钱很多。绝顶有吃有喝，幸福快乐。

后来，哥哥娶了嫂子。嫂子待他也很好。长嫂比母，嫂子疼他，护他。

他七岁那年，哥哥病重，临死拉着他的手：“绝顶，绝顶，我们是恶家子，我们是恶家子。八百年来，恶家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参军杀敌。恶家子……”

哥哥临死哀哭：“绝顶，我们是恶家子！我们……有活路，没出路！有活路，没出路！”

哥哥死后，嫂子思念过度，病倒了。

嫂子临死前，哭着说：“你哥哥嘱咐我把你拉扯成才。绝顶，绝顶，我做不到啊……我们是恶家子，我们今生今世，没有出人头地的可能！没有这种可能！”

哥哥临死说的“有活路，没出路”，嫂子临死说的“没有这种可能”，他用了十年的时间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恶家子可以做商人，可以做医生，可以做优伶，可以做农民，可以做佣人。恶家子有的很穷，有的很富。

恶家子有活路。

但是，恶家子不能参军从戎，不能为国杀敌，不能参加科举，不能经邦济世。

恶家子没有出路。

绝顶曾经以为，一定是祖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才祸延子孙受这样的惩罚。

两年前，他才弄明白：恶家子不是坏人的后裔。相反，恶家子的祖先，反倒比标榜道德的良家子，更高尚，更神圣。

原来，八百年前，有个藩王起兵造反。恶家子的祖先是朝中的忠烈和江湖上的逸侠。他们舍生忘死抵抗藩王。

藩王战胜，当了皇帝，把忠烈和逸侠们的后代定为恶家子。

从此，恶家子被辱骂了八百年，被践踏了八百年。

良家子出身的星眸，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恶家子。

星眸姑娘觉得这个少年虽然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小哥哥，但与其神似。星眸决定给他一次机会，一个做不良人的机会。

说来也怪，这个牢房里关押的这些出身良家子的坏人，都是些热心肠的坏人，都是些想自己好、也想别人好的坏人。这些良家子坏蛋都在社会底层挣扎，有异于常人的本领，却没用到正处的人。

一看美貌少女要给疏狂少年机会，良家子坏人们都热心起来。

卧底六个帮派的囚犯高声说：“忽思慧姑娘！说起这个少年，那可了不得。他擅长做假画，造得跟真的一样，甚至骗过了执念王！”

同时嫁了五个丈夫的大姐说：“这少年斩杀了执念王。执念王口吐魔火，烧尽了铜刀铁剑。这少年口里吐出海市蜃楼……”

忠厚囚犯作证：“这都是真的。这少年是金童下凡。”

大姐居然动了做媒婆的心思：“这少年是金童。星眸姑娘正好是玉女啊。你们俩落到凡间，是要匹配做夫妻啊。”

星眸虽然替哥哥主管筹粮筹款、安插间谍，但毕竟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女，听了大姐的乱点鸳鸯谱，登时脸红了。

星眸这样含羞，正是：红霞盖脸，臻首无言，海棠含醉，芍药怀嗔。

“这少年不是良家子！他是恶家子！他没资格当选不良人！”一个道德高深的正道人士，昂然走来，断喝一声。

刚才为绝顶讨公道的囚犯们都变了，鄙视说道：“这少年是恶家子？不是良家子？既如此，没资格做不良人！”

这个道德高深的正道人士，名叫仙童颜。仙童颜人如其名，面如美玉，目似朗星，一袭白衣，飘飘如羽化仙人。

这公子，头上断云飞翠霭，眼中晴雪入澄溪，琴心酒趣神相会，紫府仙童下九嶷。

仙童颜朗声说道：“这少年名叫绝顶，有名字，没姓氏。大家都知道，只有良家子才有姓氏。恶家子没有姓氏，也不配有姓氏！他没有姓氏，他肯定不是良家子！”

良家子出身的囚犯们纷纷仇视：“恶家子浑水摸鱼，来抢良家子才能做的不良人。真是痴心妄想！真是卑鄙无耻！”

更有甚者，当即想到阴谋论：“恶家子抢良家子的差事，这里面有阴谋！恶家子想卧底，想打探，想倾覆良家子的大好河山！”

更有热血沸腾者，大叫：“他定是受了外国的指使！他是间谍！他要陷害大唐帝国的良家子！”

这些热血沸腾者其实很无知。真正的外国间谍站在他们眼前，他们看不出来。但他们却热衷于捉间谍，热衷于把看不顺眼的邻居，把过得比他好的人，把血统不同的人，打成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