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岂合惜身命
无礼,然而此中到底有多少是被裴世贞言辞逼迫不堪,他也不愿细想。于是他还是转向贾珠沉声说道:“若有人真揽功诿过,行莫须有之事,不管是王侯之后还是战功赫赫,哪怕是冯世伯,凡我在一日,就决不坐岸观火。”
裴世贞啧了一声就要嘲讽。
贾珠反而安抚似的温和笑道:“虽如此说,还真不至于如此地步。”
韩奇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人也真被安抚住了一般平静下来,世家子有些特有的清明又回来了:“如今已经将近年关,此事递上去必在正月,开年逢如此凶兆,圣上定然和之前孝贞皇后薨逝一样大怒。如果等圣旨或者廷寄发来再上疏,恐怕圣上要因为迟滞而迁怒。玉渊,既然一应军需由你们督粮道调配,此事由辎重而起,这粮草牲畜最后还是要由你而解……非是我天真,逃不脱的!”
贾珠颔首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分明听见故交语调轻松,韩奇语气反而又艰涩起来:“我刚刚也只是没想到此事还需要布政司的意思,只想着‘粮道’二字去了……并非蓄意鄙薄。”
“这些道理不信您韩佐领不知道,不过是韩佐领满心满眼里都是那十余万将士,我们为军需辎重劳心劳力的一干人都是废物而已。”裴世贞愤愤插嘴,话如连珠似的蹦了出来,“所以种种不平视而不见,一个首揆以天下之望填进去还不够,还要填进去学生!”
贾珠半是无奈地提醒:“裴元德。”
裴世贞认错之快倒也让人错愕:“晚生失言。”
韩奇看着裴世贞起身又坐回,默然片刻复问:“所以……玉渊,从哪再立时补上这一批辎重?从山西河南等处固然来不及,四川呢?虽然你说路不好走,到底近一些,而且我记着四川松潘就有仓储。”
“松潘不行。四川既供应西北军需,还要供应云贵……云贵藏地苗疆的土司这些年一直反复叛逆,这也是皇帝想要速速了结西北之事的缘故。更何况两湖从四川购得一批粮食,已经充作明年上京的漕粮启程了。四川再沃野千里,也没这么多可造的。”
贾珠否完,刚要说解决之策,只见裴世贞亦看过来,于是笑道:“元德有良法教我吗?”
“难称良法,不过是勉强塞责而已。”
裴世贞再次起身说道:“一是禁酒重罚,二是茶马粮盐等商税挪移购粮,三是重设捐输局。您既然说与藩台相善,藩台定然同意,救时之策无非这几点。”
他见贾珠颔首不语,于是接着详细说来,此时反而更像是与诸幕僚和督粮道下属官吏解释了:
“捐输局按捐输议叙之例,鼓励富户、士绅等踊跃捐输报效,之后按银数多寡出给印票,并颁匾额、授给文武官阶。此项之后是必有廷寄要求的,可以预先传话下去叫有心的豪绅富商预备着便是。等上命一下,即刻便能见着现银现粮。”
贾珠颔首道:“此事户部赵部堂一定要提出来的,如今内阁也不会有人以卖官鬻爵之言拦了,是该早准备着。”
“既担心渐开卖官鬻爵之风,为何不劝捐呢?一亩一处几钱几银,有马捐马,有骡征骡……”韩奇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贾珠、裴世贞两人目光下叹气,“罢了罢了,我对这些是九窍通了八窍,所以是为什么不能?”
“再强征,怕是陕西就不是民怨,而是上下皆欲反了。这地方本来就民风彪悍,长安节度使将营兵抽调一空,都来不及平叛的。”贾珠一笑, “连捐输我之前都担心会变成强捐,如今知道早晚要开而已。之前我借着民愤,用此杂征强征一事让兴安知府槛车入京,现在谁来上书谏议此事都无所谓,但不应是我来说。”
韩奇以袖遮面,声音闷闷地传来:“受教,受教。那第二条商税呢?对商贾而言难道不会变成强征?”
平和回答的竟然是裴世贞:“既然不要士民的血汗,那商贾焉有幸理?何况藩台虽来此不久,为着商税一事盐法道也早和藩台告了一状,说是如今被督粮道侵蚀架空得不成样子。说实话呢,正经还没怎么动手,盐法道就跳脚成这个样子,看来此中正是肥硕。”
“再者,没了一批不识趣的商贾,还有如邬家这样的心怀大义、知情识趣的豪商呢,我又不是要一网打尽往绝路上逼。”贾珠打量了一下裴世贞,接着朝韩奇笑道,“相比淮扬地方的盐商,此地行商粮盐茶马的已极幸运了。不过如今既然急用钱粮,此前拟定的税金条目等还是要改一改才好。”
贾珠最后一句乃是对着裴世贞说的,而裴世贞拱手应了,方才说起最后一项,也是方才提的第一项:
“第一的禁酒令最好理解。年关将近,然而粮食短缺,故我们督粮道署不按以往惯例招待过往官吏,更不会行宴。此外,西北战事不停,朝廷一日没有明确旨意,布政使司并督粮道一日没有明确说法,陕西上下一日不能群饮,违者罚以重金。不过此事还需藩台会出明确文书才名正言顺,只是此议却可以上奏报与圣上知道。”
贾珠点头说道:“极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