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宾客饱僮仆
等豪商大贾也不在少数,只可惜是盐法道的自留地。大户勾结官府,财色名利,手段层出不穷。据我看,还是老四样法子通用。”
“——即名之以礼,刑之以法,缚之以利,使之以势。”
用大义名分来约束,再将几个典型行“不法”事的人打杀立威。威名俱存后,用利益来束缚捆绑为一心,最后便可以威势来驱使。
当然,这其中“名”可大可小,督粮道可以只是地方钱粮与军饷之间的经手衙门,也可以插足兼管省内水利、粮储、军屯、黄册、抚民、田耕等事。而此时贾珠听其“刑”、“缚”二字,便知裴世贞乃是叫他趁机揽权树威以言事的意思。
然而,督粮道一旦要揽权,所侵袭的不仅仅是盐法道的职司,更可能要直面布政、按察二司。
“可以吗?”贾珠笑道,“元德兄知道陕西藩台、臬台是什么样的人吗?”
裴世贞道:“晚生道听途说,不敢轻易言说误导,只怕还要当面见过方可。但是晚生唯知一点,东翁与之前那位詹事府出身外放的按察使不同,既有勋戚之实、外戚之喜、首辅之师、三元之名,还有官位之实。”
贾珠面无表情,然而只是沉默。
裴世贞有所察觉,却仍接着说道:“若非朝廷对陕西有所疑虑,对藩台、臬台二位有所不满,东翁的本官理应是布政使司下的参政或参议才对,如何能是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呢?而东翁固然以释褐时日不长而顾忌,却犹忘了一点,以东翁身世,于世俗眼中理应跋扈才对。东翁谦逊,时人或冠美誉,但也许会有愚人误判形势,以为东翁底气不足方至如此。”
贾珠道:“怪不得你将刑置于利之前,而非先收买再立威。”
裴世贞知方才其实犯了讳,故低头简扼道:“东翁明鉴。”
贾珠一笑,温和说道:“如今赶路日急,我头昏脑涨,还是要赖你为我理清。士绅满身是虱子,抓去容易,不生波澜却难。等到了西安,不妨先从一干下官老吏入手,查一查账册。正好亏空一事还需要有个计较,免得到头被人坑得要咱们往里填银子。”
裴世贞起身,听贾珠说道:“第一是正款的地丁银和杂项的钱粮造册分清,道司下应收和惯例陋规里收缴的杂项有什么要理清楚。我听那少年说的情势,恐怕以征收军粮名义向百姓征收的杂项钱粮名目不少。”
“如果说前面几人督粮道贪腐巨量,有问题的应该不止是底下的人巧立名目,而是整个库里的账册正杂不分,方便他胡乱支取。造册分类彻底厘清不可能,做出追究的样子,叫那些书吏以后少做幺蛾子也好。此事届时拨几个闲无事、在之前沾不上油水的下吏清查,你挑人做了公文后直接给我批了就行。”
裴世贞应了,贾珠继续说道:“之前庄子里那太公一号人骂鱼鳞册,地丁银收的肯定有问题。那些衙门里收的田税名册上田产户主恐怕多是些假名字,之前核查田产时这里就在闹,也不知多少田产被转移藏匿。”
说至此,贾珠想起前年江南的经历故人,微微一停说道:“书吏侵占一道,府县侵占一道。书吏侵占是地方的事儿,咱们暂且管不着,先查地方州县截留的一层。等拿了地方上的把柄,从这些截留最狠的州县官吏头上刮一层油水,免得他们跳脚后打着道司的名号再次征收、再次借机牟利。最好能让地方百姓认清顶头父母官是什么德行,使民心为我所用。”
裴世贞想了一会儿道:“这个恐怕不好查。”
“所以我先去会见停驻在西安的节度使等武官,届时由他们指控地方侵吞军粮以致营兵哗变,地方肯定更慌。反正地方上他们文武二处关系一向也好不了,咱们从中斡旋调解就是了。”
贾珠悠然说道:“陕西督粮道一向还替藩、臬二司兼着迎来送往的差事不是?去了先宴请,百戏、说书、唱曲儿,京腔、秦腔、戈阳腔、梆子腔……这事儿是熟惯了的,哪怕请罢了,以后也让单相公时时去哄着免得惹事儿。”
“前任亏空议罪走了,接着又是方伯派了布政司下的人兼管了一阵子,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去了能不能立时交文书接印的。所以说等他们粉墨登场的时候里,且劳累你先从账册入手,这才预先说与你。等这些官吏顶戴收拾齐整了,再去宰地方的肥羊。”
裴世贞俱应了,又道:“届时一定将弊陋不法之行也查清列出。”
贾珠一笑:“这些太容易了,光盐法道下辖的驿传就可照着少年的经历参他一本。”
裴世贞想起那少年的样子也是莞尔。
又说了几句闲话,等裴世贞走了有一阵,贾珠方才回完了各处书信。笔一搁,寸翰上前收拾着案上残墨时,忽而听贾珠说道:“寸翰,之后等陕西人事服膺平顺了,叫你奶奶把你一家子的契放了,正经捐个官儿做罢。”
寸翰一怔,转头却见贾珠仍拿着那本西安府的风物志在读。若非方才听得真切,他几以为是出了癔症。
寸翰忙道:“这怎么说,奴才怎么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