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书生锐欲排阊阖
花,给他涨涨虚名,看起来唬人,实则一戳便破。若想借势杀人,那得他荣宁二府先出个在世的国公才行,死了的和外姓的,那能算啊!”
“这一行为叫做打草惊蛇,然后借刀杀人。”
贾珠站在门外,远远地看着游小妹——此时贾珠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原是叫游嫣红①——在一干贾珠吩咐帮忙治丧的人陪同下,于游艾的灵前受人吊丧,。
游父被官府的人一逼一吓,独子之死又一哀一惊,早已经不中用了。游艾不知是觉得老父一定能躲得过官府盛怒下的灾厄,还是提早预见了老父的惊悸悲恸的死亡,只将自己的幼妹交给了认识不到半年的友人。
而当贾珠带着游嫣红和家人来到屋前的时候,那些街坊邻居仿佛避瘟神一般,远远地避开了这处他们曾称赞过的、脾气温和的小相公住过的地方。只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远方婶子弟兄直等着老头一咽气,就立时分绝户家私。
此时崔原等人一一往灵前祭吊,面前与之说话的乃是此科乡试亚元、山阳人徐锡,也是参与过端午灯会雅集的江南有名士人。山阳徐家乃是淮安府有名的仕宦人家,其叔伯便有任职寺卿的致仕高官。
“然而,”贾珠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徐锡续道,“我分明听说淮安知府刚来盐城县时还暴怒非常,却不知是哪位劝住了他。如今淮安府尊应的招儿,便是以逸待劳。是算准了我等只好愤怒,却是无能为力。”
如徐锡等一干家世优渥又才气逼人的年轻士人,本是不大看得起穷困潦倒又温懦普通的游艾,此时却到底因为游艾的惨烈大为恻隐。如赶过来祭吊的徐锡、袁绶等平日便有些好事的年轻士子,已经琢磨着要汇集一众年轻士人要去江宁哭孔子庙了。
然而被真正托付的、也是这几个月来声望最大的贾珠却俨然不同意这一行为。
徐锡皱眉问道:“你本是想让府尊自己乱了阵脚,却没想着被看破,所以才不愿我等哭庙来逼宪台等彻查此事吗?”
“倒不是这意思。我只是说,哭庙没用。”
——而且还会引来江南省一众方伯高官的反感。
贾珠当然没说后半句话,只是平淡地看向徐锡,目光逐渐下移,最后奇怪地落在了徐锡身后斜下处:“游光祖是想以死震动江南官场,然而这不是他一人的事……你不如问问他的妹妹愿不愿意再拿他的哥哥做文章,几日几月来都在诸人的口舌中被评头论足,不能得以安宁。”
“我不愿意。”
徐锡刚要说什么,便被稚嫩的声音惊了一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游嫣红已经受吊完,过来找贾珠来了。她一张小脸惨白着,一双大眼满是血丝,身后是欲言又止的袁绶、崔原等人。
唯独没有惊惧,也没有悲恸,六岁小姑娘的神色是有些可怖的麻木。她走到贾珠旁边,仰头看着徐锡,还有他背后那些祭吊的、同情她的士子们:
“我哥哥去世前当晚,还是在家吃的饭。我哥哥和爹爹吵架,问爹爹知不知道他寄来的钱赚的并不容易,为什么爹爹就是不肯听话少吃酒、为什么就要轻信别人说的话,却偏偏不肯听他儿女的,只觉得在忤逆、在管教他。”
“后来他看着爹爹睡下后,才来找我。他和我说以后就要听贾哥哥的,他还对我说……说如果有人日后想要为他向藩台、宪台等大官鸣不平,就让我告诉这样的热心人——”
“他游光祖本非读书之才,却因先妣遗志、因自己不甘,勉强作了生员,却实在不能再进一步。他这几月来亏欠贾哥哥良多,本想日后作贾哥哥的清客偿还一二,如今看来没有机会,反而还要托付。”
“他说,他本不愿欠别人许多,因为他家世、才力都有不足,也不知怎样偿还。如今骤逢此厄,仓促之下他除却匹夫之勇,也实在束手无策。陷害图谋我家的张员外、知县已经报了仇,放任亲族手下为虎作伥的知府,经此一事想来日后也免不了降官削职、仕途无望,这样便很好了。”
她微一迟疑,想了想才对鸦雀无声的众人接着说道:“哥哥和我说,摊丁入亩的法是良法,却有这样的贪官恶吏逼迫、误导,使良法变成恶政。他六月曾因支持摊丁入亩与人吵架斗殴,还是贾哥哥解的围,如今却因他支持的良法反噬,却还要贾哥哥照顾……照顾我。他不愿因他一人之死,被同情他的士林利用,最后却变成攻击朝廷良法的利器。”
“他和我说,这几个月在江宁雅集上,听贾哥哥、崔时……时元哥哥几人谈论时政,说朝廷有变革之心、也有变革之行。他说他不如分析谈论的诸位才华横溢,无能为力,但也不愿为阻碍之人……既然自古变革无不流血之事,不如他这个无用之人先行。”
游嫣红再聪慧,也到底只是六岁的小姑娘,如今将这些不知回想了多少遍的长篇大论磕磕绊绊地背出来,声音已经哑了,也有些气喘。
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倒是先看过游艾那封信的贾珠似乎没有波动似的,俯身看着游嫣红笑了一笑:“以后叫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