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假说(二十)
白青自幻影中出现的一刹那,白矜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那是一次实验课,老师要求学生们用白兔进行医学实验,白矜抚摸着掌下的白兔,听到实验老师呵斥另外两个打算拍照的同学,要他们尊重实验动物。
实验开始,她按着白兔的耳朵,小心翼翼地给它打麻醉。可白兔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无论怎么安抚都始终不肯安静下来,红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胡须在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中不断颤抖,白矜抚摸它,能感受到掌下传来一阵阵战栗。
你在害怕吗?白矜看着兔子想。
是啊,你应该是害怕的。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应该没有生灵会不下意识地感到畏惧吧。
另一边,她的同学正在发出惊呼。白矜转过头,发现一弧鲜血正喷泉般地从一只白兔颈间喷出,而那个同学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血珠从颤抖的针头滴下,啪嗒啪嗒掉落在桌子上。而就在这只白兔旁边,另一只白兔因为麻醉注射速度过快而抽搐倒地,薄而脆的耳朵软软地耷拉下来,许久也没在试验台上动弹一下。
她想起实验指导书上的话。
要尊重和爱护实验动物。
她又想起来老师说的话。
正是有了很多实验动物的牺牲与死亡,很多人类才能避免遭受疾病所带来的痛楚,从而在这个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以生死作为砝码的天秤,选择自己族群所在的一方,并没有什么错误。
但,死者不可复生。
选择之前,你首先需要敬畏生命。
白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天平两边都是人类呢。
白青选了她,造成了更多人的死亡。
而她选择了杀死白青。
选择有对错之分吗。
可无论是哪种选择,逝去的生命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我应该怎么做呢?
而此刻,面对白矜的提问,拉亚兰戈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为了扮演好物理老师这个角色,他只能问:“为什么?”
白矜看着物理老师,仰着头,从嘴角扯出一个凄惨的笑。
“因为我知道你们都已经死了啊。”她说。
此言一出,不仅是拉亚兰戈,就连白矜身边的图灵都怔了,都不明白白矜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白矜却只是向前,将手贴在风墙上,又问道:“说起这个,你知道我一直抱着的机械模型叫什么吗?”
“物理老师”摇头。
白矜看着他的眼睛答:“菲尔夏鸟。
“我的机械模型叫,菲尔夏鸟。”
在白矜近乎苍白的声音里,图灵打了个寒战。
她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
菲尔夏鸟是《格林童话》中一个比较有名的暗黑|童话故事,主要讲的是一个勇敢智慧的姑娘从巫师手里救下自己的姐姐,并用计谋和火焰反杀巫师的故事。
白矜继续说:“三姑娘打开了巫师的禁忌之门,并在那里发现了她两个姐姐的头颅和四肢。她沉着冷静,将姐姐们的肢体重新拼接起来,使得两个姐姐得以复活……多好的童话故事,是不是?”
被白矜的语气弄得浑身发毛,拉亚兰戈连连后退,一时竟忘了自己扮演的角色,向白矜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啊,我想说什么呢?”白矜看着风墙后的拉亚兰戈,语气却像是在向自己发问,“我选择医学,是因为我想救人,我想用救人,弥补我,弥补我……”
白矜似乎总是这样,一句话只说了个开头,就嗫喏着不想说下去了。但这次似乎有所不同,她吸了一下鼻子,抹掉脸上的眼泪说:“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弥补得了的。
“被用于解剖实验的动物不会因为增长的医术而复活。
“人也是一样。
“死者不会复活。”
听着这番话,拉亚兰戈浑身一震,像是骤然意识到什么,不再站在原地,开始向白矜的方向反扑而去,像是想要让她闭嘴。但图灵哪能让他如愿,抬手召风,破碎的钟表和悬浮的陨石纠缠成锋利的旋风,如镰刀般向拉亚兰戈斩去,将他逼退至数米之外。
深渊般的缝隙自黑白棋盘上裂开,白矜双手握在胸前,喃喃低语。
“我或许依然没有勇气面对我自己,但有一件事,我却是始终明白的。
“那就是被我杀死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像从前那样陪我说话了,
“你是假的。你不是我哥哥,你也不是我的老师,更不是我老师的孩子。
“我在意的人都死了,他们不会回来了。”
“所以你是,拉亚兰戈。
“你是制造了这场幻境的,拉亚兰戈。”
这句话就像是某个咒语,白矜将它念出的瞬间,无数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