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人类需要罪恶，就如同他们需要食物、空气和水那样。而聊生以太需要死亡，就如同她需要糖果一样。

生命因为能够死亡才更体现出价值的存在。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不死”实乃一个恐怖的诅咒——然而世界上愚蠢的人才是占据多数的。世界就被掌握在愚蠢之人们的手中。

十四岁的聊生以就算是经历过擦肩而过的死亡，但依旧没有三十二岁的她理解来得深刻。她意识混沌地被金发男人抱在怀中，与斯库瓦罗分别后，这也还是自来到这里后的第一次吸收火焰。

理应是一如她在瓦利亚那时般所感受到的混沌与舒适，大空熟悉的死气之火带着天空般纯净的包容，与Xanxus的愤怒之炎也是不同的感觉。温暖的火焰流入全身，反而变得不像是火焰……但。

困倦、夹着如同返潮般涌上的感觉。火焰的联系并非只有被抽离的那方能够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对于聊生以太而言，她自也是能够同样清晰地明了着旁人的火焰如何亲密地通过皮肤接触传进她的体内。

像是游戏的强行舒缓剂，然而副作用则是犹如上瘾般。

被火焰轻易地平复着，潜意识也不再有所举动。世界安静，意识昏沉。适合就此入眠的状态，令人安心。

……然而基本的理智在拉扯着她。

『这样难道不奇怪吗？』习惯性的质疑让聊生以太的意识被拉扯向原点，为了了解游戏与现实的边界她经常会对周遭环境及所发生的事情进行疑问，随后再自问自答地解决得出结论。

黑发女孩眉头微皱，生理上的愉悦舒适与她理智所产生的结论完全相反，像在被不断地撕扯。如此让她感到烦躁，并非是完全地舒适也并非是陷在异端，好像强行把磁铁的南北两极靠拢在了一起。

她本以为是潜意识又在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于是昏沉半阖的眼皮掀开一点，视线里是迪诺那头漂亮的金发和线条流畅的下颚。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聊生以太用力地闭了闭眼，好像温暖纯净的大空火焰全部如数地避开了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徒留那里生出一团截然不同的火；愈烧愈烈，像在细密地烧毁那块红肉，先是炙烤表层再使其完全地熟透，肉块就这样被烧得逐渐变小，然而火势却丝毫没有减弱。

躁意。

即便意识昏沉也没法阻止大脑本能般地思考——明明都已经不成逻辑了不是吗？游戏，游戏。奇怪呢，好像薛定谔存在的以太。火焰，无法抗拒的亲密接触。另一个自己……死亡。思绪停留在此处，聊生以太在瞬间怀念起了过往依然维持着孤身一人平静生活，基本上是三点一线：上学，和云雀打架，去歌舞伎町。

现如今这样的习惯，与他人的亲密接触也毫无抵触，即便是这样子被抱在怀里，能够感受到的却只是十分柔软与安心的模样。这难道不奇怪吗？

她的指缝间钻进了另一只指骨修长的手。带着层薄茧，几乎能够把她整只手背都包住，温暖而干燥，握得太紧。

“聊生。”金发男坐在沙发里，长发的女孩几乎是躺在他的身上。纤长的睫毛阖上，眉宇间却能看出她的不适。迪诺有些困扰地用另一只手抚过她的眉间，火焰的抽离让他有些失力，连指尖都带着颤抖。

聊生以太的心声太过混乱，微弱而且声音又小，近乎是嘈杂般的声音让迪诺无法听清。他的火焰令她感到了不适吗？

“……啊。”

迪诺注视着这张稚嫩的面庞，想起了十年前的、包括更早之前的记忆。他的手指流连在她的脸上，指尖颤抖着摸过她的眼皮、鼻梁，最后停留在唇色不算明显的嘴唇上。他的手指抚在过她的下唇来回摩挲着，直到唇色终于有了点变化，迪诺的指尖差点顶进她的唇缝里。

“……”

垃圾成年男性陷入了一秒钟的思考。

《关于如果他现在亲下去的话到底算不算炼铜》《只有十四年记忆然而实际年龄早就过百以上了的不死之人到底算不算小孩子》《现在他此刻是否算作一种看14聊生代餐32聊生的垃圾行为》

……代餐使不得啊跳马迪诺！

如此凌乱地想着，狠狠唾弃了自己一顿的垃圾成年男性低垂眼眸，望着被自己紧扣的那只手，女孩手背的青筋显露，手指骨节也极为修长，已经隐隐现出了她长大后那副充满侵略性的模样。而此刻这只尚时处于成长期的黑兽正被他抱在怀里，说是帮助却有着太多迪诺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抑制的卑劣心思。

他难忍地闭了闭眼，脑海中想起三十二岁的聊生以太，短发女人就在这个并不算大的彭格列临时基地里。明明在这之前的几天里他也常在加百罗涅的城堡内与她会面，但好像无论如何都是不够的。

……啊啊，真可爱呀。

迪诺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看着女孩用力握紧的手。他的五指更深地陷进她的指缝里，几乎严丝合缝。

随后那只手带着他的手，放在了聊生心脏处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