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蜀江水碧

十月份的蜀地，已然有了一丝凉意，岷水的波涛声已不如六月时的轰响，但它清冽的声音更给这片大地平添了一丝冷气。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冷的，二十万秦兵的铠甲和尖刀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似乎要把这片温存的大地变得像塞外一样冰雪交加。

一个黑影悄悄摸到了秦军大本营的门口，跟看守的兵士接触了一下便被带了进去，直入帅帐。帅帐里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来人立刻询问：“成都城内状况如何？”

“参见将军。将军，这是城内的布防图，蜀军守军有十万之众，城北和城西有八万左右，城南的防守较为薄弱。”来人摊开城防图，拿手比划着。

司马错将军抬头看了一眼这人，发觉他眉宇间有着关中汉子特有的英气，略显黝黑的面庞上两颗浑圆的眼珠子闪闪发光。这人叫李孜，十岁左右便随父母入蜀生活，由于有一些才气，在蜀相府上作门客，深得蜀相宠爱。如此深得蜀人栽培的他为何会来到秦军大营呢？这一切，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公元前217年，秦惠文王八年，秦庭产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秦相张仪主张伐韩控周以威震诸侯，便于施展连横之策；而大将军司马错则建议趁巴蜀纷争之机，攻取巴蜀，以壮国力。秦王与智囊严君考虑再三，听从了司马错的建议，并令其稍作准备，于次年出兵巴蜀。

发兵之前，司马错乔装打扮一番，先来成都探探虚实，在几日摸查情况过后，他在一馆驿内碰到了李孜。李孜发现司马错谈吐之间不像是奸细的商人，反而像是官宦出身，然而长居蜀相府的他，对蜀国这些达官贵人再熟悉不过了，可眼下这位人士，他却不十分眼熟，听其口音虽极度伪装，却有一种来自家乡的亲切感。司马错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很快便察觉到了李孜的狐疑，便故意想要避开他。他三绕两绕钻进了一处雅间，这才躲了过去。但当他唤老板娘要些酒喝时，进来的却是李孜。

“先生莫不是走错房间了。“

“我没有走错，我找的就是您。听口音，您不是蜀地的商贾吧？”

司马错连连摆手解释道，“敝人走南闯北，在天下各国往来许久，所以这乡音才有些偏差。”

“可先生的口音不是商旅云集的齐赵之音，却是重农抑商的老秦人的声音。“

“哦？”司马错反问，“先生怎知秦人乡音？”

“敝人便是秦人，自然知道。先生此番入蜀，怕是为庙堂之事所来吧。“

司马错听罢，心里一惊，手已经摁在了怀中的短刀柄上。李孜察觉到了司马错的杀气，这才急忙向司马错坦明内心的想法。他告诉司马错，当今蜀王暴虐，连年征战巴、苴两国，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很多人纷纷离蜀去往中原或关中，留在蜀地的，也幻想着能成为富庶之国的臣民，所以，他想为蜀国人做些好事。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司马错感觉秦国在成都正好缺少内应，便将内应的职责交付于李孜，为表忠诚，李孜将入蜀道路图献给了司马错，司马错大为欢喜。

这时，老板娘突然闯了进来，司马错瞬间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李孜见状，忙说”老板娘是我的故人“这般，才使司马错宽下心来，李孜又从老板娘手里接过端酒的盘子，两人相视一笑，老板娘在他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便出去了。司马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突然问道：”世人都说，楚女细腰，魏女歌甜，赵女多姿啊。先生觉得蜀女如何？“

“蜀女？”李孜望着雅间的门，木然地说，”蜀女娇而不艳，媚而不俗，通人事的精要，察风物之美韵。若能与之常伴左右，好似临荷塘之温柔乡，如有清风徐来荷香飘送之美。“

司马错听完便哈哈大笑，李孜回过神来，也跟着笑了起来。

李孜在将成都兵力部署告于司马错之后，便起身要离开帅帐，临行前，李孜突然对司马错说：”将军，敝人还有一不情之请，望将军成全。“

“但说无妨。”

李孜的喉咙上下翻滚了一下，他似乎费尽全部力量才从嘴里抖出这句话：“我听说秦军乃虎狼之军，然城内将士并非真心想为蜀王卖命，城内百姓也都是无辜之人，肯请将军手下留情。”

“我知道了。“司马错背过身去，看着天边耀眼的天狼星，”本将只诛心，不诛人。“

”将军此话当真？“

“司马错可信。”

李孜听了司马错的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他这一刻想立即回到城中去，回到聚财酒馆，那里有亲爱的洗菜夫人。洗菜夫人姓甚名谁已无人知晓，只知道她身为老板娘，每每与下人一同洗菜，才得了这个名声。洗菜夫人的父亲早年在巴国当过差，攒下些钱财，后因惹到了巴国世族，携家带口跑到成都，开了这家酒馆。洗菜夫人岁数也有二十三四，在战国时，这个年龄的姑娘多半已嫁了人，洗菜夫人也曾结过婚，嫁给一个富商的儿子，但那个花花公子跟着父亲去宋国做生意，三年之后寄回一纸休书，洗菜夫人无奈，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