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爱与痛
莱欧斯利视角---
我再一次看见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他矜贵的衣饰,优雅的举止,温和的微笑,在梅洛彼得堡显得格格不入。
我静静缩在一团阴影里,不动。
我那个舍友没来。
最近他的情绪很不稳定。
不稳定就对了。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能心如止水?谁能坦然处之?
那天,他跟我倾诉了许多,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没有刻意组织语言。
他还给我看了他姐姐的照片。
一张边角被抚摸得泛白的照片。他摩挲着照片,仿佛那样做就能触碰到照片里人物的脸。
因为磨损严重,我只看出照片里女子身形高挑,微弯着腰,脸庞紧贴着舍友的脸颊。我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莫名觉得他姐姐的气质和她挺相似。
在那个平静寻常的夜晚,他抚摸着照片,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姐姐她为什么不来看我......”
卸下用以谋生的伪装,他本就是个脆弱缺爱的普通男孩。
我收回思绪,即使他那天湿淋淋的眼泪仍像玻璃碎片一样扎在我心里。
那维莱特仅仅简单查阅一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然后叫出去几个人。
慕圆也被拎出去了。她睁大眼睛,一副出乎意料的表情。
他们这几天来忙忙碌碌准备迎接的所谓“检阅”很快收场。
剩下的没我什么事了。
我可以继续去工作赚特许券,或者去宿舍休息,看看舍友目前的情况如何。
我却下意识地悄悄跟出去。走几步,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
停下来,转过身,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又再停下来,再回转。
我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后来,她找到我,兴奋地告诉我,她将会有很长很长的寿命。
我无法与她感同身受。
我摘下手套,揉搓手指时才惊觉自己的手可以这么冰冷。
我又想起那个可怜的舍友。
现在的我其实和他相似,就像两片极其相似却又不同的树叶。
他说:连性命的决定权都不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
我看向她。她的眼睛里满是雀跃。
这个地方烂透了。她本应在阳光洒落的水上生活,而非混乱不堪的水底。如今,她可以用她无限的生命做许多事。
大概是因为我无处可去,我倒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只是希望这里能有改变。
来场彻彻底底的变革。
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腐朽的梅洛彼得堡需要一场大火,把阴暗照亮,把残破点燃。
但我的舍友,他肯定看不见了。
我没想到他会做得如此决绝---
当我察觉到异动时,慕圆还沉浸在路上有了光的喜悦里,愣头愣脑地往前走。
我曾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所以能嗅出空气中弥散着的危险气息。
我阻止她继续向前。
看清来者的那一刹那,我下意识地想冲出去。身后的人拉住我。
回头,视线短暂交织时,我局促不安,不知该进还是退。
她的轻叹犹如棒喝。像是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只是让她等一下。
请等一下。
我想救他。但最后,他还是死了。
当他瞪着逐渐失神的双眼看向我时,我忽然发现一切竟是这么荒谬。
他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他不知道日思夜想的姐姐现在出落成什么模样,不知道他买的皮靴是否适合她的双脚。
他对他姐姐的全部印象还仅仅停留在入狱时。历经时间的冲刷,变得模糊而斑驳。
说不定他期盼的人早已经死了。
如果斯人已逝,那他在出狱前被枪杀的悲痛是否可以缓解?至少,他是死在期待与希冀里。
我胡思乱想。仿佛溺水的人渴望呼吸到清爽的空气,被全新的幻觉所包裹。
我当然对管理者的草菅人命感到愤怒和鄙夷,但更多的却是彻骨的悲凉和无能为力的失望。
把他的尸体带走,然后埋葬。
一路无言。她在我身侧。
明明伤心的人是我,可她看起来也快要掉下眼泪。
周围隐约有浅蓝色的光晕流动。大概是我的错觉,也可能是湿润的眼眶所致。
我努力深吸一口气,再克制地呼出,在真真切切的死亡面前,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无比费力。
但下一刻,我看见了一样东西。
是一块微微闪着光的冰蓝石头。像水银般展露幽幽的光泽。
它像只静静伏在阴影中的小动物,吸引着,诱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