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愿在此停留

接下来，我们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

他把面条吃完，把鸡蛋吃完，又很认真很耐心地一勺一勺地舀汤水。

凡事都有尽头，一碗汤也被他喝完了。

我观察他的神情，试探着开口问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莱欧斯利轻微而利落地摇摇头，身体微微后仰，他唇角一扬，甚至朝我露出一个恳切的笑：“没有啊。”

“我很感谢你，真的。”

连带着鲜活的眉眼间也是诚挚的谢意。

“不用谢。”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又不尴不尬地补充道，“刚才的言论别往心里去，我随便说说的，你别有压力。”

他乖巧地答应：“嗯。”

我想他应该是想终止对话了，因为他站起身，跟我说：“抱歉，生产时间快到了，我需要去工作了。”

“好的，”我也赶紧站起来，“那你快去忙吧。下次见。”

他颔首，温声说了句“下次见”，然后迅速收拾了碗筷，准备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一动，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等等。”

他步伐停顿，偏过头来瞧了瞧我，对上他的目光，我又犹豫，摆摆手：“没事。”

我还是把“我们可以做朋友吗？”这句话咽进肚子里。

坐下慢慢吃完面后，我去找了另外一位看守，名义上算是我的同僚。

我拿着名单给他看：“我可以与你换一位犯人吗？”

他警惕地瞥一眼名单：“哪个？”

我指向纸页上潦草的字迹：“他。”

“他啊。”看到这个名字，同事松了一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给你好了。”

我本以为换人需要办理许多手续，却发现仅仅只要一声招呼而已。

我点点头：“谢谢。”

同事闲的没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和我聊天：“你为什么要他？”

他的表情有点幸灾乐祸：“莱欧斯利，他新来不久，可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

我愿意和他多聊聊那个少年，多了解那个少年的信息：“他很调皮吗？”

同事往旁边斑驳掉漆的墙上一靠，懒懒地吐出几个词：“硬骨头，没油水，不好啃。”

三个词概括了莱欧斯利这个犯人。

“噢......”我恍然大悟似的，重重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这样啊。”

“忘了你也是新来的，”同事点好火，把打火机揣进怀里，“你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

“听说你是由沫芒宫派过来的，估计是在那边被排挤了？”

我吞了口唾沫，觉得刚才吃的面条有点咸，停顿两秒，我用不含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回答他：“不是，我是自愿过来的。”

他冷笑，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看了看我，仿佛看穿了我在撒谎，却怜悯地不打算戳破我的谎言。

可他还是讥讽：“水上的世界不好吗？没人愿意来梅洛彼得堡，除非疯了。”

他吸了一口烟，过一过肺，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浓浓白雾。

大概在他的认知里，我是个虚伪的人，明明就是迫不得已被“发配”到梅洛彼得堡，却装作清高，硬说是主动过来的。

有点糟糕。

我要不要跟他解释？或者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承认自己过来工作确实是无奈之举？

在这座阴暗潮湿的水下监狱，能找到同类、抱团取暖自然是极好的，如果没有同类，是不是应该伪装成他们？

我觉得他的烟有点呛人。

算了。我只是讪讪地笑了笑。

“先走啦。”我朝他摆摆手，又和他确认一遍，“就这么说定了，莱欧斯利交给我，我来管他。”

在这里，看守可以随意掠夺被关犯人的特许券，反正也没人管。

向来如此，已成习惯。

今天剩下来的时间里，我没和莱欧斯利说过话。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忙来忙去。

和我印象里典狱长的模样比起来，少年没那么高，也没那么壮，他乌黑的头发又硬又毛糙，像狼耳般支棱着。

年轻气盛的他应该有使不完的劲儿。

但很明显，刚才受的伤严重影响到他的行动。我想上前去查看，纠结半天又作罢。

好不容易等到他坐下来休息，我慢悠悠走过去，把准备好的一瓶凉水伸到他的额头前，轻轻一碰。

热乎乎的脑门贴到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我站在他面前，垂眼看向那几缕经过两个多小时奔波后，贴在他肩窝处被汗水濡湿的头发。

包扎的绷带渗出殷红的血。

这些红色把他的头发衬托得更黑了，黑得像墨。印象里莱欧斯利好像有些灰蒙蒙的发色，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