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疯子

“过来吃饭。”

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拾好了，虞轲坐在那张长长的桌子旁，刀叉划在盘子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窗帘被完完全全地拉起来，虞轲命令阿姨只开餐桌上一盏微弱的灯光。安依裴从楼上走下去，虞轲正在背对着他吃饭。他看见那盏灯照亮了虞轲的上半身，她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楼梯的最后一节，黑的，未知的，阴郁的。

安依裴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

那是一种强烈的、来势汹汹的无形束缚。像是虞轲每次发了疯似的给他绑上约束带——安依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并没有黑色约束带绑在他的手上。

“吱拉——”椅子被他拉开。

虞轲问他：“出了院不回家干嘛去了？”

安依裴没说实话，不过他很擅长撒谎：“吃午饭。”

“噗嗤——”虞轲突然笑了一下，“安依裴，你以为我是傻子是吗？”

安依裴拿着刀叉的手握紧了些。

“跟范陈冉去警局报案了啊？可以啊你现在。怎么样？警察给了什么答复吗？嗯？”

“……等待回执。”

虞轲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吗？又或许，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跟范玉成约定的吗？”

“儿子，咱虽然没有白纸黑字，但录像总是有的，你以为你能把范玉成搞进去吗？”

“我要走了。不想让他伤害别人。”

虞轲切着牛排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气愤地把刀叉扔在桌子上，一阵声响过后，她靠在椅子上审视着安依裴：“别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别人是谁。表面上看着你似乎是在为我着想，实际上是在担心你的姐姐吧？”

安依裴的出了一手心的汗。

“你要把这个家搞得支离破碎，要让我重新回到那种不堪的日子是吗？好啊，既然这样的话，咱俩谁都别好过，我现在就给北城大学打电话，告诉他们你有病，你是个疯子！你他妈根本没资格上少年班！你会毁了所有人！”

安依裴面不改色：“您没有证据。而且现在您更像个疯子。”

“没有证据？”虞轲拿起刀子，把刀刃压在手腕上，“儿子，既然你没按照我的要求做事，我也不需要给你好日子。”

虞轲看着他，咧开嘴，安依裴看见她的手腕上被刀刃割开了一道血痕，那道血痕逐渐变宽，裂开，就像是虞轲笑起来的唇。

血从一滴一滴地往外溢变成了一股一股的往外流，虞轲好像完全没感觉，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湿纸巾，流着血的那只手一点一点地擦拭刀子。

安依裴感觉到自己的手腕突然没了力气，刀叉掉落在了盘子上，虞轲仍然向他笑着，门口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他感觉那把带血的刀子握在了他的手上，周围的空间和事物都变成了曲面，他感觉到了恐惧，是他丧失了很多年都不曾再出现的情感。安依裴努力让自己变得正常一点，他抬头注视着虞轲，看见她那张往外冒血的嘴张开又闭合，似乎在对他说——“活该”。

医院。

安依裴平躺在床上，他的手和脚都被约束带绑了起来。他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深觉那就是他以后惨淡的人生——没有色彩的、单调的、甚至于痛苦的生活。

他的周围有医生，有警察，还有虞轲。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这些人都消失了，安依裴的手被绑的有些疼，他轻微地动了动，并没有想要挣脱。

因为他知道挣脱不掉。

虞轲踩着她那双细高跟推门而入，安依裴看向她，眼神却依旧不掺杂任何感情。

虞轲的手腕上被纱布包好了，她举着手里那份报告，说：“安依裴，这就是证据，看见了吗？”

见他没反应，虞轲把报告扔在他脸上，纸张落下时划到了他的脸颊，血液渗透到了报告上。

“不过妈妈还是心软的，只是给你休学了一年而已。但是儿子，你永远都别想逃出去，他们说等你情况好些就能回校上课，可惜的是，你不会有那一天的。”

“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留档学籍过期。你永远都去不了北城。”

安依裴闭上眼睛，感受到了一丝疼痛。

——

医院给范陈冉打电话，说家属做手术需要她来签名。

范陈冉正躺在沙发里翘着一条腿毫无形象地看书，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想了想是哪个家属。

“医生，您打给他媳妇儿吧，我这明天就要开学了，去不了啊。”

“抱歉，我们给您妈妈打了很多电话，没人接通。”

“他要做什么手术？”

“您父亲胃出血了，初步怀疑是胃穿孔。”

范陈冉把书扣在脸上，说：“好的，稍等，我马上就去。”

签了字，范陈冉去把接下来三天的住院费用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