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夜探

品茶，不仅仅是解渴，更注重的是以茶隐喻。

茶香袅袅，音韵悠悠，文人墨客们在墨绿生香的茶韵中感悟天地之道，探寻人生之味。细品一口清香的茶汤，那是一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愉悦，一种沉静内敛的安详，心情沉静内敛。

而今日汪直、杨寒苍、服部花道受南宫作之邀品茶，却是品了个心急如焚，如坐针毡，患得患失，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南宫作多半是或者说肯定是看出了三人的身份，否则会无缘无故请三个卑贱的行脚商品茶？

现在留给汪直、杨寒苍、服部花道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杀了南宫作，然后杀出重围，杀出杭州府，可这却是天方夜谭。

且不论敌众我寡，就说汪直、杨寒苍、服部花道手中兵器，只有两柄腰刀，还有一点匕首、暗器等。

杭州府城门盘查得如此严密，携带凶猛的火器，就是图谋不轨了。

“买卖好做吗？”南宫作端着茶碗，抿了一小口后，微笑着问道。

“道路险阻且长，关隘重重，税官如虎，贼盗丛生，这买卖如何好做？能活着回去，也是老夫等的侥幸了。”汪直平静地答道。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了，也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了，再慌张又有何用？

南宫作或者官府并未将他们三人当场拿下，那么事情也许就有回旋余地。

“老丈说的是。”南宫作点头道：“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平民百姓生存是何其艰难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三位贵客，不怕你们笑话，在下是个读书之人，平生之志，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肃清贼盗宵小，为万世太平！解民之所忧、纾民之所困，解民倒悬，救民于水火，”

“万世太平？”事已至此，杨寒苍也不藏着掖着了，也不故意压低嗓音了，看着南宫作说道：“这位大官人，这天下太不太平，是贼盗宵小之过，是斗升小民之过吗？但凡有口吃食，何人又他娘的愿意提着脑袋？解民倒悬，救民于水火？如何解？又如何救？凭你还是凭我？有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文人士子，只他娘的会说大话，结果却是百姓们仍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这是摊牌了，汪直、杨寒苍等人心中暗道。

南宫作的这番话就表明了他是官府之人，至少是与官府有着密切联系之人。

还高谈阔论的，装作一个忧国忧民的好官，这是杨寒苍心中想的。

伪君子，二五仔，安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这位仁兄也是大胆。”南宫作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即便有错，子岂能妄言论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此为三纲，难道仁兄未听说过吗？”

“没听过。”杨寒苍答道：“那是你的父母，而不是我的。”

什么三纲五常，杨寒苍是嗤之以鼻的。

南宫作闻言哑然。

对一名钦犯，对一个孤儿，谈什么三纲五常，确实是在对牛弹琴，南宫作心中暗道。

对于一个深受儒家思想毒害之人，自幼受的教育，就是什么君父，天下之至高无上者，受天命而临下，其言，犹春雨之润物，其行，犹日照之养花，不可违！等等等等，如此之人，没什么好谈的，杨寒苍心中暗道。

“哎，既然不能忠君，也不可害民。”南宫作随后叹道。

杨寒苍沉默不语。

倭寇扰民、袭民，烧杀掳掠的，这是事实，因此南宫作此言并没有错。

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汪直及杨寒苍也一直在尽力约束手下，不能袭扰普通百姓，更不能烧杀掳掠。

此刻杨寒苍更想说的是，你他娘的忧国忧民，去跟徐海说去。

“大官人言之有理。”汪直点头道：“小老儿等虽为小贩，但也知公平公道的道理。”

“老丈此言不差。”南宫作闻言微微一笑道：“公平公道，也为处世之道。老丈等身清志坚，总有拨云见雾的那一天，居必择乡，游必就士，而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大官人，你……？”汪直闻言心中大动。

尤其是居必择乡四个字，是汪直这么多年来，心中的渴望。

杨寒苍则是大急，连连跟汪直使着眼色。

此人太厉害了，几句话就牵着汪直的鼻子走，汪直也逐渐落入了他的圈套，再说下去，说不定汪直会去衙门自首了……

“大官人，小人等急着返回徽州了，不知大官人许否？”杨寒苍连使眼色，汪直有些醒悟了，于是问道。

“你们不是在杭州府来去自由吗？又何谈许否？”南宫作微微一笑道。

于是三人拱手告辞，急急如漏网之鱼般的，离开了这个住宅，南宫作则是言而有信，并未阻拦，也未派人跟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