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年快乐（五）

手上的小红花印章在他的注视下逐渐消失，而他的眼前则出现了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的手里拿着一枝用橡皮泥做的红色玫瑰花，她望着手里的橡皮泥花朵，眼睛里面满是惊艳和喜欢。一只无法被祝时年观察到的手轻轻摸上了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抬起头，张开嘴巴说了些什么。

手的主人笑了笑，于是，小姑娘也仰起脸对手的主人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她举着橡皮泥花朵，张嘴又说了些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原本和谐温馨的画面被打破，如漫画一般长满了阴影线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画面里，他如同漫画里不可战胜的反派一样变得越来越大，让人一眼望去就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用橡皮泥做成的红色玫瑰花被男人抓在手里，轻轻一捏便成了碎屑。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而自始至终，祝时年的表情都很平静。

被捏成碎屑的橡皮泥花朵被看不见的力量托举到空中，一点一点弥合起来，成为一个满是缝隙的整体。

然而，刚成型的橡皮泥花朵又被男人捏碎了。

祝时年在男人极具压迫性的注视下缓慢却坚定地落下了向前的一步。

男人的视线仿佛是实质性的，如同一座山一样压在祝时年的身上，可无论那座山如何沉重、如何恐怖，都无法阻止祝时年前进的步伐。

他就像是一个悍不畏死的战士，一步一步地朝着小姑娘的方向走去。

那朵用橡皮泥做成的花朵也一遍一遍重塑着自己，哪怕浑身是伤，哪怕满是缝隙，哪怕永远都找不回被男人捻碎落在地上的那块碎片，它也从不曾放弃自己。

男人显然有些不耐，他抓着那朵橡皮泥花朵，烦闷地在掌心里握着碾了无数遍，直到手里的花完全变成了粉末状，顺着他的指尖四散下去，他才终于满意了。

这次，橡皮泥花朵的重塑过程着实有些困难，它的尸体和灰尘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可那又如何。

一粒一粒的细小尘埃被卷到空中，在光的照耀下，也变得像金子闪闪发光。

它不需要多漂亮，也不需要多优秀，它甚至不需要是原来的自己。

因为它本就是它。

祝时年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长时间，但他终于走到了男人面前，他伸出手，抓住了那些尘埃。

男人身上黑色的阴影线剥落下来，如同一支支锋利的箭向祝时年的方向射了过去。而祝时年却没有躲，他转过身弯下腰伸出那只抓住了尘埃的手，笑着对小姑娘说：“下次可不要再把自己弄丢了。”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接过祝时年手中的尘埃。

“这不是我的花。”小姑娘说。

“对不起。”祝时年没有对小姑娘说他用了多大的努力、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抓着了这些尘埃，他只是温和地说了抱歉。

小姑娘抓着那抹尘埃，在掌心里搓了搓，一朵蒲公英出现在她的手上。她举着那朵蒲公英把它放到祝时年的面前，说：“谢谢你。”

轻盈的白色绒球四散开来，细小的蒲公英种子落到各处，开出一簇又一簇的白色绒球，柔和而温暖。

原本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山一般的男人也逐渐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的模样，他身上的阴影线也被那一簇簇的白色绒球占领了，而原本落到祝时年后背上的箭矢也在蒲公英种子的帮助下消失不见。

褪去了层层伪装，男人不过是这世界上最普通的一个人。他甚至要比普通的男性要矮上几分，身体也因为年龄的缘故变得干瘪起来，他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他不再是小姑娘记忆里那个无法战胜的可怖存在，现在的他不过一个色厉内荏害怕女儿不照顾他的普通老人罢了。

细小的白色绒球开满了整个世界。

男人依旧很讨厌眼前的这些东西，但他已经不敢再直接粗暴地将其碾碎，他只能刷着那些充满着精神污染的短视频，再说上几句半真半假的人生经验，试图以这种方式再次毁灭掉这些象征着自由和勇敢的蒲公英。

可蒲公英的种子已经随风起，勇敢无畏地乘着风，自由地去往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

男人的身影最终淹没在蒲公英的海洋里。

小姑娘的手里却还攥着最初的那朵橡皮泥玫瑰，她的手上仿佛被谁拉着，只是祝时年看不到。

小姑娘脸上的恨意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她冲着祝时年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举起另一只手冲着祝时年摆了摆，接着蹦蹦跳跳地走出了这个小红花印章铸就的世界。

祝时年也回到了原本的空间里，他的手里攥着一个濒临破碎的橡皮泥玫瑰花，可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花瓣上破碎的地方连起来刚好是一朵蒲公英。

“我靠，你这算碎了还是没碎！”光头大哥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祝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