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答应

“有桩奇事可要与你说说，”眉庄放下手中的针线，难得今日闲暇，在碎玉轩中与小姐妹放松放松也是舒服的。

“又有什么新鲜事啊？”

“皇上不知怎的看上了倚梅园的一个宫女，”眉庄垂着眼眸，“先是封了官女子，前儿又晋了答应。”

“是——”甄嬛有些犹豫“倚梅园？”

“是啊，”眉庄点了点头“这位余答应也是运道好，正巧在当值的时候遇见了去倚梅园散心赏景的皇上，又对了什么——什么诗号？可不就是入了眼了么？宫中近几日传的火热，想来你也是有所耳闻的。”

“皇上看上宫女也是常有的事，”甄嬛心中一惊，不自然地瞥过脸去。

“若说宠爱——倒也不像，但位份晋的如此快，我是看不懂了。”眉庄笑着摇摇头。“听说，她还会唱昆曲？”

“果然新鲜，”甄嬛将手中的线团紧了扎好“插着花儿，听着曲儿，我也喜欢。”

“不过皇上再如何新鲜，她的出生搁在那儿，也越不过你去。”

“这个我自然知道，”眉庄嗔了她一眼，叹道“只是陵容心里不快活。”

“也是，都入宫那么久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侍寝。”

“别人承宠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身份比她微贱十倍的宫女，如今又和她平起平坐了，她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陵容那么久没侍寝，”甄嬛比照着自己的例子“难道是她自己不想侍寝？”

眉庄丢了个不赞同的眼神给她“皇上不常来后宫，即使来了，也多是去华妃、悦贵人几个得宠的妃嫔那儿，你是知道宫中的人何等势利。没有恩宠，活得连奴才也不如。”

“这话让旁人说也就罢了，”甄嬛微微一怔，笑着调侃道“你可是入宫以来恩宠不断的。”

呵，沈眉庄低头自嘲地轻笑一声，眼中的清冷无人瞧见“看着别人，我也有点害怕，要是有一天——我也失宠了？”

“且不论姐姐心智家世，但凭皇上对姐姐的情意，”甄嬛说的笃定，倒比当事人更有信心“姐姐是断断不会失宠的。”

“但愿如此。”

“小主，”采月从外头赶进来“元宵的节礼下来了，请小主回去瞧瞧。”

“那我先走了？”

“嗯。”

......

大雪深深，银装素裹，寂寥无声，除了宫道上的积雪被当值的太监们扫了又扫，除了积雪与竹帚摩擦的些微沙沙声响伴着寒鸦凄厉的啼叫，一切仿佛都彻底沉寂下来。

踏，踏，踏——一顶小巧精致的的轿子被四个太监抬得稳稳地，余氏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望向沈眉庄，眼神骄矜，扯出一个敷衍的笑“给沈贵人请安——”

“余妹妹有礼了。”

话虽如此，上半身却一动也不动，骤然从低等宫女一跃成为宫中的主子的喜悦冲昏了她本就不太聪明的大脑，被身边提拔上来小姐妹们的吹捧提得有些飘飘然“天寒地滑，皇上怕我摔着，特意赏了一乘辇轿，请赎妹妹不便下轿给姐姐请安了——”

“若是摔着了，可如何伺候皇上？”沈眉庄面色不改，即使被比自己位份低下的人用这般轻蔑的眼神看着，依旧淡定。

“贵人姐姐，妹妹刚从皇后娘娘那请安回来，正要回宫，不知姐姐——可否让我先过去？”

旁边宫墙上屋檐便凝结的冰锥被风吹得松了，骤然掉了一块，在一尺厚的深雪地上砸出一声突兀的杂音。

采月面色一变想要说话，只是见自家贵人没有表示，又强按捺下去，一声不吭。

“采月，让余答应先走。”

“走！”未等二人退开，余氏已然身体后靠，一声令下。

“才当上答应，她摆这样的威风给谁看！”

“背后议论小主，成什么体统！”

“奴婢再也不敢了。”采月委屈地伏身，脸上却依旧是不服气的样子。

眉庄目送对方的辇轿愈行愈远，神色了了“她如今得宠，你越议论她，自己的是非就越多。忍一时风平浪静，明白吗？”

“是。”

“走吧。”

......

"行了！"眼见着就要到延禧宫门口，余莺儿方才的高傲之态全无，慌忙摆了摆手，“送到这就行了，快扶本小主下来。”

“小主？”碧鱼是余氏从前一起当过宫女的熟人，对她比一般奴婢要放得开些，也知道余氏的性子，这么好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怎么......

“你懂什么？”余氏冷冷地瞥了对方一眼，她是亲眼见着皇上如何对那位悦贵人温柔以待的，那句“随时打发了去”的冷漠话语在她成为小主后，每日午夜梦回，如最凛冽刺骨的寒风生生刮进她的骨头缝里去。

整了整衣摆，端正好表情，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一丝不妥后，余莺儿才呼出一口气，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