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色朦胧,田里的蔬菜被一趟风带过,鲜绿菜叶上凝结的露水簌簌往下抖,泅湿浅色裤脚边。
“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
学校广播的最后一首歌到了末尾,预示着时间不多了。向渔一路狂奔,前面的人却慢悠悠的,像极了饭后散步。田间小路就那么宽,完全不够两个人过的。
她老远就喊,“同学,请让一让。”
可能是没听着,也可能是不想搭理,男生的身影照旧堵在狭窄的路中央。但向渔真的很着急,班主任老早就立下规矩,迟到早退的人先会被警告,惩罚做三天扫除,三次以上直接叫家长。
学生时代,成绩好的人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点:自尊心强。向渔也不例外。今天起得太晚,不冲一下铁定会迟。
于是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应鸣生让一下!”
听到自己名字,男生先是一停,然后侧身让出条路。向渔脚步一点没顿,顺顺利利、风风火火地从面前跑过。
路窄,两人擦肩而过。
向渔是个讲礼貌的好孩子,都快迟到了也不忘说谢谢。
女孩姣好的脸庞一划而过,衣服摩擦出细小声流,距离近得应鸣生屏住了呼吸。
鼻息一松,应鸣生正回身,走了几步,抬手碰了下脸。
余热未散。
注视着赶到校门口的向渔,他想:幸好天未明,幸好她没回头。
学校进出口,学生会的检查人员站在两边,对向渔都脸熟了,还打招呼说:“快点,再几分钟就要记名字了。”
向渔有点不好意思地嗯嗯两声,喘着气摸校卡,抽空扭头看了眼。
应鸣生刚出小路,丝毫不慌。
向渔以前根本不会担心自己会迟到。可这学期开始,晚自习多上一节,作业量多了一倍,学校写,回家还得写,再加预习跟复习。
十点准时睡的她,现在一定是十一点后才能睡。这就导致她早上起不来。
每天早上的时间变得非常紧张,为了不迟到,她只能抛弃安全明亮的公路,选择无灯又略显恐怖的小路。
起初,到她出门那个点,路上都看不见学生了。向渔是双重害怕,怕迟到,又怕一个人的小路。
不知道哪次起,应鸣生开始出现在小路上。有时候他早些,走在前面;有时候他晚些,走在身后。
多一个人一起,向渔心理跟生理上都有种诡异的安心。
——“滴”刷卡成功。
余光里,应鸣生还没到校门。诡异的安全感加强了,刚才被检查小组提醒的羞愧减弱了。
她边跑边谴责自己坏心眼。
向渔安稳坐在教室里,课文都读了几页时,应鸣生才刚到教室。他从后门进,谁也不打扰。
到自己位,无视樊阳几人的活跃,趴下就睡。等到朗朗书声停下,耳边是烦人的嘀嘀咕咕。
“应哥最近怎么了?他不是从来不上早自习吗?”
“昨晚打游戏,打到十二点就说要回去睡觉。以往打游戏,他可是最能熬的。奇怪,太奇怪了。”
“大清早起来上早自习,却大摇大摆地睡觉,也不像要洗心革面、好好学习。”
“不懂。”
凑一起嘟嘟嚷嚷的几个人面色凝重,话题已经歪到应鸣生是不是被夺舍了。
应鸣生补了个囫囵觉,慢腾腾抬起头,嗓音带点刚醒的哑,“你看我像被夺舍了吗?”
周围静了会儿,齐刷刷投来视线。
领头人樊阳点头,“像。”
应鸣生随意薅了两把头发,理开凌乱的碎发,惺忪着眉眼说:“少说话,多喝水,补补你们那干涸的脑仁。”
樊阳拍拍胸口,“没错,没被夺舍。正常的。”
其余人也学他,拍着胸脯,连声附和:“正常的,正常的。”
他们戏太过,应鸣生对此感到无语。往前一瞄,班里同学在晃水桶,饮水桶跟着摇了两下,很明显是空了。
看见应鸣生起身,樊阳条件反射地问:“去哪儿?”
“搬水。”
樊阳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又不对劲了。”
可以说,自从开学以来,班里的水都是应鸣生去搬的。在搬水这件事上,他尤其积极。
他们撺掇樊阳跟上去一探究竟。为什么不一起去?当然是因为人去多了会被揍。应鸣生在男生堆里人缘不错,但他不喜欢拉帮结派,不喜欢做什么事都一大帮人跟着。
艺术楼一楼。
小卖部人满为患,右边搬水的房子则落寞许多。
樊阳拿着空桶,搬水路上的风景没什么不同,也没有有趣的事。他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突然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应鸣生腿长,迈的步子大,樊阳跟他同行就一个感受:跟参加竞走比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