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雪霁风停

月上中天，乡间小庙，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推开柴门，趁着云遮月晦，顺着羊肠山路，悄悄地向山上的方向走去，他连灯也不敢提一盏，只猫着腰一路猛攀。

林密夜深，书生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去了，直到猛然间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才停下了步子。

四周看得一阵，书生大着胆子道：“姑娘，你在么？”

那叫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却没出现，书生无法，只得故技重施：“姑娘，小生又迷路了。”

然而周围依旧无有响应。难道是出门去了么？书生疑惑一阵，正在走与留之间摇摆不定，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段箫声，幽幽地穿透密林荒山而来，山岚浅浅，似随箫声浮动萦绕。

书生立时想起，那位姑娘告诉过他，这山中有许多精怪。谁知这箫声是过山的商旅吹奏的，还是驻山的精怪吹奏的呢？略一思索，书生便起了一头冷汗，一时间，什么美人什么传奇，便全都顾不得了。

见那书生连滚带爬跑下山去，殷逢雪停下吹奏，又转头看正在攀登北坡的师徒二人，前头开路的是名普普通通的蓝衣女冠，后头的少年倒有几分伶俐英俊。

蓝衣女冠手中杵着一根老藤充作手杖之用，少年却将他那一根藤杖比作大刀利剑，路也不好好走，一路来斩草打叶，刷拉拉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道长，你真要收那女妖为徒啊？”

女冠道：“她救了你，便是不收徒，我们也该来道谢。”

少年撇嘴：“我也帮她解了妖毒，也算报恩了。”

“那怎么一样，”女冠笑笑，“她中毒最多损几年修为，你被妖物捉走，却会失掉性命。”

“我看她也想吃我，”少年争辩道，“我在山中这几日，夜夜都有书生来寻她，次次假称迷路，请她同行指路，她次次都信，哪有这么傻的妖精，肯定是在玩什么把戏！”

女冠却作沉思神色：“如此懵懂不知世情，当真璞玉待琢，我必要收她为徒了。”

山岭上传来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殷逢雪向声源看去。树影下，白衣女子正向本体碧树走来，姿态昂然沉静，洁如浮羽。

倒是很想继续看下去，无奈回溯越前，他法力越弱，如此下去是做不成他想做的事的。说不得什么时候仙界就会察觉他的行动，便是仙界不察觉，若是君鹤观没能拦住殷素之，也是前功尽弃。于是，再不舍，殷逢雪也只得念动法诀，将时间后移。

再次睁开眼睛，荒山已化为喧闹集市，他似乎站在什么书画摊子后，几幅悬挂起来的长卷遮住了他的视线，只闻人声鼎沸，街头巷尾人头攒动。

殷逢雪拨开卷轴，正对上一双清目。

想来她在赏字，没想到这后头还有人，一怔之后，她神态似惊似喜：“这字是郎君所书？”

殷逢雪扫了一眼身前这卖字摊，倒是写得流丽干净，笔力不俗，难怪她欣赏。

他遗憾摇头，为了不影响过去太多，没有开口。游丹庭微微一笑：“我还以为是字如其人。”

傅驭挤过人潮而来，见周围几个卖字的书生都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边，又听见如此言语，不由皱眉：“你这哄人的甜言蜜语怎么见谁都说？”

游丹庭既不觉自己行为不妥，又素知这位师兄对她有些意见，便不将这话放在心上，闻言只懒洋洋道：“分明见你不说。”

傅驭冷笑，将手里置办的货物塞一半过去：“快拿着走了，道长还在镇外等我们。”

这厢师兄妹清点货物，那厢殷逢雪暗较灵气法力，还是不敌，只好趁游丹庭垂眸之际，再次念诀移动，这一次时光流转，他也不知该选在何时了，那个名叫系统的东西却忽的飞出他衣袖：“去一千年前，我算过了，那个时候刚刚好。”

这个东西是游姑娘做出来的，他相信游姑娘的作品，当下不再犹豫，直接选定了一千年前。然而还未进入画卷，画卷内容竟自动分为两半，一半是繁华灯市，一半是冬雪冷山。

或许是分身？灯市那边顺手，殷逢雪由此选定了灯市。然而一落地，他就知道他选错了，不是分身，但禁术绝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那就只能是——

说不出欣喜若狂之外还有什么，殷逢雪匆匆转身，守城的官兵却道：“这边进城，那边出城，你得去那边。我们白河城的灯会还是不错的，你这么着急回去，家里有急事？”

系统已经在大叫了：“快点快点！宿主看到你了！”

终于在被捉住的前一刻跑掉，殷逢雪听见她焦急茫然的声音。阿雪？她会这样唤他么？她怎么会这样唤他？

系统看出他的怔愣，却不解缘由：“你怎么这个表情，难道宿主从前不这样叫你？”

当然不。便是在碧罗山时，他同她交谈的机会也很少，她不开口时总显得沉静太过，让人觉得主动攀谈也是一种冒犯，而当她说起话来，殷逢雪又不知自己在回答些什么了。

听不到回答，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