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遣寂寞

知道，”秦月净一边将徒弟收回乾坤袋，一边道，“我本是打算让另一个弟子来的，秀麟知道了，就说她要来——唉。既然你担心，那我回碧罗山看看么？”

她本意是自己单独去碧罗山，一来能将顾秀麟送回去，二来殷素之还在魔界大开杀戒，游丹庭肯定是想先除掉殷素之。所以，当听见游丹庭说‘我也回去’时，秦月净愣了愣：“那魔界……”

“我放个分身在这儿。”

“那很危险。”秦月净不赞同。

“没事儿，”游丹庭却不在意，她脸上挂着一丝残忍的笑，“不会有事的。正好我回去有事呢。”

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条龙走，四个人回。碧罗山下，几乎所有人都跟着贺东仪去了白河城，所以妖尊回来之事一时无人知晓。

山中无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时的样子。

游丹庭站在山谷尽头，秋意渐浓，这条生满绿竹的山谷依旧溪声潺潺竹林飒飒，仿佛永恒不变。沿着山谷向上走，她心中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自己不该回到这里——这里是属于梦中那个‘游丹庭’的。

可正如梦中的‘游丹庭’一般，除了碧罗山，她也无处可去了。

“阿雪，你说，最后会不会真的变成梦中那样？”

秦月净来时，梦境已至结尾，她只看到了成山的尸骨，却不知那些都是谁。游丹庭和殷逢雪却是一件一件看过来，先是青桃，然后是缇铃、姜妺、飞花……许许多多，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成为朋友的，只有一面之缘的，全都死在他们眼前，最后，都堆在那里。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若休涯下的海滩是赤色的。

她不知‘游丹庭’是怎么理解那一切的，只是看见‘游丹庭’日复一日地更加沉默。

一定心如刀绞吧，一定恨自己轻信了仇人。

“不会的。”阿雪这样说：“你看，梦中那个殷逢雪只出现了两次。丹丹，那只是梦而已，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游丹庭看向他。确实，在被救了第二次后，他就如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了。不过……怎么还自豪起来了？

她正要说话，竹林中响起哗啦哗啦的声音，两人转头一看，满身是土的傅驭从地面冒起，一见山谷里站着两个人，眼睛便瞪大了，尤其在看见游丹庭后，他更是立刻爬出了大坑，一边冲过来一边怒吼：“那么多酒，你怎么连一半都没给我剩下！”

他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质问过来，游丹庭也觉得挺神奇的。殷逢雪也觉得挺神奇的，毕竟他离开碧罗山好几天了，看这样子，傅驭是一直在挖洞找酒。不得不说，有那么一丝佩服。

游丹庭道：“一半？那看来还是倒少了。”

被正面噎了一下，傅驭也愣了愣，他抹了把脸上的土：“……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倒了，就是你喝的。诶等等——”他盯着殷逢雪，“这不是——这是？我好像见过你！”

殷逢雪拒不承认：“你认错了。”

游丹庭则恶意满满地朝他一笑，牵着殷逢雪的手就走了。

傅驭也不敢再追上去。他隐约觉得，游丹庭似乎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他方才还察觉到了秦月净的气息，身上血咒还在，由此更不敢造次。

但那个小白脸，他真的……算了，不管怎么说，还剩了一小半呢。先把找到的喝了吧。这样想着，傅驭又跑回了坑里，现在他修为全被废了，搬酒只能靠自己。

哼哧哼哧搬了半日，等到所有酒都集中到他新挖出来的酒窖里时，天已经黑透了。搬酒搬了一身汗出来，他拎着一坛酒，走到溪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就边洗澡边喝酒，刚要解开发绳，就听见几声笑，轻盈地穿过竹林而来。

不远处就是游丹庭住的院子，只隔了一道竹林，院中灯笼的光甚至能照到溪水中。傅驭犹豫片刻，还是转头看去。

游丹庭侧卧在廊下竹躺椅上，殷逢雪坐在旁侧，不知他们在谈什么，总之，是十分开心的样子。

“来。”她招招手，殷逢雪就驯顺地低下头去。傅驭差点以为是要发生什么，不料却看见那小白脸脑袋上冒出两只白绒绒的狐耳来。

游丹庭的手就从狐耳捏到侧颊耳垂上：“这样就有四只耳朵了，好奇怪。”

殷逢雪道：“这是假的，我想着，怎么都会奇怪的……”

“那倒也是。”

“……丹丹，你更喜欢狐狸耳朵么？”

“没有更，”游丹庭笑眯眯地哄他，“阿雪这么俊俏，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傅驭从来不知这种腻死人的话是能信手拈来的。他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时不想再看了，索性顺着溪水跑远一些，重新开始洗澡。

谁知今天就没有个顺利的时候，洗完澡不久，酒喝到一半，身后就传来脚步声。他听见那小白脸不咸不淡地道：“我还以为你逃了。”

傅驭头也不回地道：“过几天吧，先把酒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