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神祀灾(6)
“若是魔物,也要太境,要么也得元境渡魔阶,这……可是大魔啊!”(魔族境界由低到高四个境地三个品阶:初境,元境,太境,主境,临境阶,化境阶,渡魔阶)
闻言,众人面色大变,连带着看向雕像的眼神也恐慌战栗,魔族修为境界与人族不同,太境的魔几乎与仙境巅峰或是初入神境的强者不分上下,他们之中最高修为不过仙境化境阶,南晏新领主也堪堪灵境渡劫,攒蝼蚁之力也撼动不了这庞然大物啊……
更何况……
魔族最好的食粮是恐慌与战栗,尤以濒死之时的绝望最佳。而这场雨给予了荒原百姓前所未有的希冀,再加之以神明做引编织的美好诱惑,等到最终收割,此魔怕是能直接冲击主境。
数千年的安逸,未曾有过强大魔头现世,人们早就忘了太境魔族屠城惨状,元境魔可灭一整处战场,而主境魔一旦降临,说天地色变人间倾覆尸横遍野也不足为过。
想到史书中神魔大战的惨绝人寰,诛魔之征的万里血河,仙人们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可城郊百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早已将所有人困于瓮中。
师远诘垂在身侧的手攥出鲜血,痛心的扫过祭台附近还在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的人群。
逐渐嘹亮的婴孩啼哭声唤回所有人思绪,循声看过去,只见尚在襁褓中的,不及龆龀年的,或幼学总角,或赤子豆蔻,皆被失去心智的长者父母自家中拖拽出门,接二连三溺毙在祭台下的水缸之中。
“他们……他们在做什么……”有修士话音中带了颤抖,因为过于震惊甚至无人第一时间想到去救下那些孩子。
“收割……那魔物要收割人命了!”
孩童似乎并未受到雨水影响,一个个哭喊着拽住父母腿脚恳求放过自己一命,终被四五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摁在缸中封死了缸口。
“神啊,祭品已经备妥,恳求您降临啊……”
“……那个余孽还未死,是我们的罪过,求您宽恕。”
而后,摆出一副悲伤无辜虔诚的姿态向雕像祈祷。
怨气与憎恨随不再挣扎逐渐趋于平静的水缸缓缓弥漫开来,不多时便汇聚成一股股飘到阴雨中,黑云压城,却被百姓视作神明赐雨的福兆。
“再多一些雨水吧,这样明年就能有收成了……”
“我们还有很多祭品,您要多少有多少!”
“水还不够,再多一些……”有人捧着盛满水的陶罐痴迷呢喃,不时有瘦骨嶙峋脏兮兮的孩子被拉扯到祭台下溺死,远远躲在房顶上的修士焦急万般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下面有人高呼一声:
“那个灾星来了!快抓住他!!”
承灾终于见到这漫天魔气的祸首,那只浑身漆黑一双绿莹莹的圆眼如恶鬼一般盯住他的双尾魔兽,正悠哉立在石雕上,惬然享受当下怨气横生贪欲充盈的境地。
他不敢忘记这副模样,五千年前剜了荒神神骨,咬断雨神心脉的漆黑魔兽,如今正应了逅土昔日所言的劫数,再次降临在阮北这片土地上。
可这次,再也没有人愿意赌上性命与灵魂来守护。
“百目浑雷!”
他怒不可遏,身后跟随的数千机巧人偶如有意识般倾巢而出,各司其职落在八方阵眼位置,余下机巧则围向祭台,机体上流转的古芒文将一切污秽隔绝在外,残留的神性如慈母低语般抚慰安息了稚童冤死的亡魂。
“此间乃吾等毕生祈望之神灵长眠之地,此疆为垚舆荒泽灵君御乱卫安之土……”
“煌煌敕业,荒首天攸,尘骨安眠,前世莫留,”
承灾望着一个接一个走上往生桥的小小魂魄,嘴里呢喃着超度,却失了焦点的伸出手去,妄图触碰那些好似熟悉的亡魂,终于被一只手轻柔拂下,低声道:
“生人,碰不得亡魂。”
他眼眶中满是不自知的泪,茫然无措:
“可是……承灾已经死了呀。”